第33章 过错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
郑鑫哼着小曲回到宿舍，瞥见赵娣在楼梯下面的拖鞋，知道她在，伸手拍了拍她的床栏，“嘿！我刚在宿舍楼下听周婕骂你呢！你们又吵架了？”
赵娣没有回应，一个半透明的小空瓶被赵娣的动静拍下来，瓶里的液体溅了一地，差点溅到郑鑫的鞋上。
“这是……”郑鑫弯腰拾起瓶子。
虽然她看不懂包装上一行行的霓虹字，但这瓶子怎么看怎么不像装饮料的，闻闻味道，更像是消毒水。
“赵娣，你在上面干嘛呢？”
赵娣始终没有任何回应，郑鑫爬上床，见赵娣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口吐白沫，一连发出数个“哇靠”，急忙掏出手机给辅导员打电话。
“喂？王老师！赵娣她在宿舍自杀了！她怎么样了？哇靠！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医生！我看看——靠！还有气呢！你快来！”
所幸郑鑫发现及时，这才从阎王手里回一条性命，后来赵娣出院，请郑鑫喝酒，郑鑫为了安慰赵娣，不仅拿出自己最恶心的故事来下酒，还拍起自己引以为傲的胸脯：“你瞧我，日子过的这么烂，不也这么活着吗！”
赵娣面对郑鑫的人生，沉默了。
后来，轩辕市某个寻常的凌晨，周婕和几个刚认识的姐妹从夜店出来，还没来得及分别，就被一伙流氓拦住了去路。
几个女人为保命，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了出去，周婕更是忍痛将自己的销量h牌包包和钱包交了出去。不料，那群流氓对财物照单全收，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周婕。
“她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路口旁有一个打烊的小铺子，卷帘门关了一半，为首的两个流氓粗鲁地把周婕推了进去，后两个拉下卷帘门。
“你们要干什么？”周婕害怕极了。
“你说呢？鑫姐？”
铺子里没开灯，黑暗深处响起一声简单有力的“咔嚓”声，随之火光亮起，空气里弥漫起烟草燃烧的味道。
周婕凭借那瞬间的光亮认出郑鑫：“是你！你怎么……”
郑鑫轻蔑地吐出一口烟，敲了敲桌子，几个流氓心领神会地“嘿嘿”一笑，将周婕连拖带拽，拖到黑暗更深处。
烟抽了两口，郑鑫忽然想到什么，用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喂？最近过的怎么样？几点了？还不到十二点吧！你没有夜生活吗？等等，给你听个好东西……”
郑鑫手臂伸直，将手机收声孔对准声音来源，神情兴奋且愉悦，像在分享一份送出的礼物，期待对方回应。
“嘟……”通话被挂断了。
郑鑫再次打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忙……”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郑鑫冷笑一声，被烟呛到，一气之下将指间的半截女士香烟扔到地上，用高跟鞋的鞋跟狠狠碾压。
一个小流氓听到外面的跺脚声，提着裤子来到郑鑫身边，欲求不满道：“鑫姐，这娘们昏过去了，怎么办？”
“别弄出人命，一会儿把她丢到晓林医院。”
其他人陆续提着裤子出来，郑鑫看都不看他们一眼，重新点上一根烟，换了话题：“那批货怎么样了？”
“到店了，明晚，不，今晚就能散出去大部分。”
“店里多留点，下次那个叫滕紫蓉的再来店里喝酒，让她尝尝。”
“嘿嘿，这么好的货，不怕她不来。”
另一端，赵娣靠坐在床上，面目表情地刷着手机，迟迟不再入睡。
守在一旁的于玟佳正坐在电脑桌前赶论文，被赵娣手机里传出的哭喊声吓得瞌睡全无，见赵娣脸色难看，颇为她担忧：“没事吧？”
“没，诈骗电话，说绑架了我闺女。”
“啊这……前几天我还看到官方报道，说现在诈骗手段可高明了，还雇演员，整得跟真的似的。”
“嗯，还好我没有闺女。”
“不会再打来了吧？听着好吓人！”
“我拉黑了。”
那晚，是言行和郑鑫在前世的最后一次交集，如果不是命运之神让言行回来这里，以她现有的脾气，断然不会对郑鑫这种人态度良好。
如今，刀光映晃在眼前，言行内心最担心的人和事，还是在极其糟糕的状态下发生了。
“你冷静点。”言行开口，主动打破这彼此注视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刚才是我太激动了，我不该那么骂你。”
“你骂的对，我就是biao子，我该死！”
郑鑫说着，手中刀把一转，竟横在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上，“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刀刃划过皮肤，一条血红色的伤口立刻浮现在手腕内测。
“草！”言行几乎是从床上跳下来。
她光着脚落地，稳住身形后，率先去夺郑鑫手里的刀，却被郑鑫一把圈住，用刀抵住脖颈，僵在那里。
离的近了，她才看清那刀后面藏着一根长管的红色唇釉，而郑鑫“受伤”的手腕处，有一条画技粗糙的“血痕”。
很基础的舞台表演技巧，言行上当了。
郑鑫笑嘻嘻地打量着言行的神情变化，又露出得逞的笑：“这么担心我啊？”
“是个人都会担心你。”言行叹息，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死在自己面前。
“是吗？可是昨晚，他们都说我该死呢！”
“你又不是为他们而活，他们不说人话，你又何必往心里去，该治病治病，该吃药吃药，人生总能找到出路的。”
郑鑫本想用唇釉刷头在言行的脸上涂鸦，听到言行这么一本正经的话，手上动作一停，收敛了笑意：“我有看病，我也有吃药，医生说这病吃药会好的……赵娣，如果我好了，你还愿意陪我玩吗？”
这真是一道送命题。
言行微微挑眉：“你这是表白？还是威胁？”
“有什么区别吗？”
“如果是表白，那我还有话对你说。如果是威胁……那你动手吧。”
言行侧过脸，把自己修长的脖颈完全露到郑鑫面前，一脸凛然：“麻烦你利落一点。”
郑鑫手里还有刀，借着昏暗的灯光，刀刃轻轻划过言行清晰的下颌线，饶是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也不见言行回头看自己一眼。
郑鑫划的很慢，似乎是在纠结从哪下刀。
言行认命般地闭上双眼，几滴清泪，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沿着下颚线，一路滑至脖颈，活脱脱的我见犹怜。
郑鑫的刀尖触及那滴泪，微微颤抖，直到言行身子一抖，她才发觉划伤了言行，瞳孔猛缩，迅速丢弃手里的水果刀，去查看言行的伤势。
“别碰我！”言行慌忙推开郑鑫。
怀里骤然一空，郑鑫整个人怅然若失：“我、我帮你……”
言行赤脚踩住地上的水果刀，向前一滑，水果刀在与地面的摩擦中进入漆黑的角落。
确保郑鑫手里没有其它利器后，言行才开始处理伤口，她从腾紫蓉的桌上找到一包酒精湿巾，快速抽出一张擦拭伤口……还好，虽然酒精杀的生疼，但只是划伤，甚至没有流血。
虽然侥幸逃过一劫，却更加深了言行对郑鑫的恐惧，试问：不学武，不学厨，不学工，拿刀这么稳，这合理吗？
言行见郑鑫一脸受伤的模样，耐着性子跟她解释：“别再碰我了！你这病会通过血液传染，你不知道吗？”
郑鑫小声：“又不是艾滋……”
“你是故意的吗？这病有很多种传染途径，你不知道吗？”
“我不是故意的……”郑鑫心生愧疚，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没想传染给你，我有穿内裤……”
确实，郑鑫开放，平时睡裙里是真空，所以言行刚才看到郑鑫穿着内裤时，真是哭笑不得——哭自己倒霉，笑郑鑫无知。
“你最好祈祷那条破内裤管用！要是我被你传染了，绝不会放过你！”
“好啊！换你追我。”
言行一记眼刀飞过来，郑鑫嘿嘿一笑，献殷勤地拾起掉在地上的睡衣，还要给言行套上，结果又挨了言行一记眼刀。
“碰都不让碰了？！”
“不能！除非你病好了。”
“我会好的！你到时候可不许拒绝我了！”
言行打开自己的衣柜，套上一件白色t恤，心情平复下来，但脸上依然不见一丝笑意：“郑鑫，你和我的原生家庭都很差劲，所以我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哪怕你做的这是错的。但我理解你，不代表我会接受你。”
“那怎样你才会接受我？”
“听着，被qj不是你的错，喜欢同性也不是你的错，我由衷地希望你能从悲惨世界里走出来，但我永远无法接受你，而这也不是我的错。郑鑫，你明白吗？我们，不是，一路人。我和你，根本没有未来。”
错的是这个世界，她们本不该再有交集，她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注定是错的。
言行重生，回不去，已将此遭视为修行，可她空有慈悲心肠，没有菩萨之身，渡人渡己，她都尽力了，要是功力不够，反逼出一个爱而不得的女魔头，她也只能以死谢罪了。
说话间，天就要亮了，此身往后是善是恶，仅在一念之间。
郑鑫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别说的那么绝情嘛，我知道错了，会改的。”
“你真觉得自己错了？”言行不敢相信，“说，你错哪了？”
“我不该上你的床，不该扒你的衣服，不该打你，不该……”
“行了，只要你没把病传染给我，今晚发生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
言行说着，坐在椅子上穿起长裤，看样子一会儿就要出门。
郑鑫瞧了一眼阳台的景色，外面雾蒙蒙的一片，离天亮还早的很。
她见惯了言行的勤奋，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么早，你就要去练声吗？”
言行没有一点好脸色：“不是，我去医院做检查。”
郑鑫罚站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言行如何穿戴整齐，收拾背包，觉得今晚忍不住犯贱的自己很是可悲。当然，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可就在言行从地上捡起手机，再次无视自己从身边走过时，她还是没忍住，报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如果我病好了，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吗？”
言行持保留态度：“等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我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