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最难玩弄的不是权谋，而是人心
沈铁有些不太理解。
为什么，一向无视的上柱国李敬，现在居然知法犯法，但皇帝非但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还笑了呢？
所以，沈铁问道：“陛下，上柱国徇私枉法，是不是要趁机将他再次拿入大狱之中呢？这一次，可不是我们罗织的罪名，正好可以有机会，将他彻底扳倒啊！”
“你个酷吏莽夫，就知道治人，怎么会懂得其中的原由？”
金权笑了笑，然后告诉他：“你以为，李敬是真的贪赃枉法吗？他做这些，不过是做给朕看的！我且问你，朕为何要忌惮李敬？”
“自然是因为，上柱国功高盖主。”沈铁的回应很直。
可是，金权却再次发笑了：“哈哈，功高盖主？呵呵，若是朕真需要忌惮他这一点，那么朕如何能让你罗织罪名，让他入狱？告诉你吧，李敬不会反……但是，若他一直大公无私，且受到军中的敬仰，那可就不好说了。将来说不定，有些事情李敬不会做，可是他的那些忠诚下属，会推着他去做。”
到这里，沈铁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那么，现在上柱国自污其身，军中肯定颇具怨言，而且不少人已经开始离他而去，转而投靠张宰辅，陛下则无需担心他了。”
“你以为，军中那些人这么容易，就背叛李敬吗？”
金权像看傻子一样地看沈铁。
“回陛下，臣……”
沈铁想了想，回应道：“根据锦衣司所查，似乎结果是这样的。”
“那李敬自污，又有什么意义呢？”
金权大笑了起来：“他败坏自己的名声，在军中失去了威望，这可是他东山再起，能被朕起用的资本。可是现在，这个资本已经没了……难道说，李敬就为了保命吗？朕什么时候，说过要杀掉上柱国了吗？”
沈铁沉默了。
金权的一番话，让他又明白了什么。
“怎么不说话？”金权问。
沈铁这才答道：“陛下是说觉得，那些投靠张宰辅人，可能都是上柱国安排的？”
“你能想到这一点，就说明还有些头脑！”
金权笑道：“但，也不全部是李敬安排人投靠张春阳，他只要安排那么两三个亲信，就能带动好多人自发去投靠当朝宰辅了……朕现在好奇的是，这个李敬戎马一生，想不到突然开窍变得聪明了起来。他是知道，朕现在肯定要忌惮张春阳了，需要人出来制衡他。要不然，这朝中文臣大半是张春阳的，军中还有那么多将领也听他的，倒是真的危险了。”
沈铁单膝跪地，惊叹道：“想不到，上柱国居然还有如此谋略……陛下，臣不查，差点上了上柱国的当，请陛下责罚！”
“朕责罚你干什么？”
金权将他扶起来，然后告诉他：“现在朕身边能绝对信任的人不错，但你肯定是一个，朕不但不会责罚你，还会奖励你……”
“多谢陛下！”
沈铁起身，然后他想了想，问道：“陛下既然也怀疑宰辅，那为何不……”
“多嘴！”
金权马上怒斥一声，朗声道：“且不说，宰辅一系乃是朱雀血脉，不可轻动。就是因为他的存在，才能让太子和老二之间，兄友弟恭相敬如宾，这个道理朕不是早就和你说过吗？更何况，宰辅也是追随先帝的老臣，两朝宰辅，他的地位……你以为，是你想动就能动得了的？”
沈铁这回，是真的闭嘴了。
因为他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不过，他却没有注意到金权脸上那一抹狠辣的神色。
还有金权最后的那句话……
实际上，比起李敬，现在的宰辅张春阳，才是更加让金权忌惮的。
所以金权才会这样问：是你想动就能动得了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不是责问，而是带着一丝警惕、杀意以及无奈。
李敬曾经功高震主。
但金权他依旧可以从容应对。
只不过一道圣旨，就能让李敬乖乖地卸甲，放下兵权去天牢里面待着。
可是……
当宰辅张春阳，有朝一日文武大权都在握，金权才发现自己想动他是真的难了。
金权也没有心思，再和沈铁废话了，直接告诉他：“明天你去一趟上柱国府，告诉他一声，就说朕……不，就说是太后她老人家想念上柱国了，让他带着红袖进宫一趟。”
“是！”
沈铁走了。
等他走后，金权又吩咐一声：“黄福全！”
“奴婢在！”
一个太监连忙回应。
“明日，让所有参奏上柱国的奏章，全部送到御书房中……记住，要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金权说了，又问一句：“明白吗？”
黄福全答道：“奴婢明白！”
沈铁的动作很快，快要深夜的时候，便来到了上柱国府宣旨。
所以，半夜的时候，陈朴实听到了敲门声。
结果一打开，却发现是李敬。
还有李红袖。
走进门来，李红袖的神色似乎还有些不满，直接对陈朴实问道：“原来，这些事情都是你教我父亲做的……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参与吗？”
“无妨，我只是……”
陈朴实笑了笑：“突然感觉，还有些意思。老将军，深夜来访，可是有反应了？”
“是啊！”
李敬告诉陈朴实：“刚才，锦衣司指挥室沈铁前来传旨，说是太后想念我和红袖，让我们进宫一趟。”
李红袖解释道：“其实太后，是我大姑婆。当今贵妃，则是我亲姑姑。”
这一点陈朴实并没有感觉奇怪。
毕竟，整个幻阴界里面，各国的勋贵阶层，无一不是拥有亘古妖族血脉的，因此为了保证血脉一定能够被子孙后代传承到，这些不同血脉的家族，往往都只会互结姻亲。
别说什么近亲关系。
这个时代，谁还会在乎这些？
所以都是这些大家族中的儿女，互相嫁来接去。
不过，很明显李家和现在当权的金家，捆绑得最深。
越国的第一任皇后，是李敬的大姑姑。
第二贵妃，也是李敬的亲妹妹。
“可是，她们都是泼出去的水了！”
李红袖又有些不满地说道：“我父亲被陛下打入天牢，但是我姑姑和大姑婆，却都没有来过府上一回，也没有帮我父亲说过半句话……哼，现在她突然说想我们了，谁信？我想，肯定是别的原因了。”
“那就是陛下要见老将军。”
陈朴实对李红袖劝慰道：“天家无情，向来如此。皇权是可以压倒一切的存在，不要去记恨她们没有为你父亲求情。实际上……她们的存在，就是对你父亲正好的保证！所以，明日进宫，你必须要乖巧一些，伶俐应对。”
“我才不要！”
李红袖不满地说道：“我姑姑，就想我嫁给他儿子，金乾那个阴柔的家伙……难道说，陈平安你也希望我嫁给他吗？”
“咳！”
李敬终于忍不住咳嗽了。
但李红袖就当没有听到，她目光直接盯着陈朴实，还催促着：“你说啊！”
“姑娘家家的，你……”
李敬怒道：“老子都要被你气死了，现在是和这些事情计较的时候吗？还有，你要不要嫁给太子，你自己不是已经拿主意了？现在，你问他一个外人做什么！”
“他不是外人！”
李红袖却直面自己的父亲，还一点儿都不害怕，她依旧追着陈朴实问道：“你说，你希不希望我嫁给金乾那个家伙！”
陈朴实转向李敬，告诉他：“老将军，明日陛下召你，肯定是因为你做的那些事情，还有就是宰辅张春阳……他需要你站出来，成为他制衡朝堂的棋子。可是，他也肯定要对你掣肘。也许，又会提起让小姐嫁给太子的事，到时候老将军若是不答应，那么这一切的布置，可就白费了。”
虽然，陈朴实的话不是和李红袖说的。
可李红袖都听出来了，她流着泪问道：“你……你什么意思，这是让我爹，替我答应嫁给金乾吗？陈平安，我恨你！”
然后，李红袖哭着跑了。
陈朴实尴尬一笑，对李敬说道：“小姐她……”
“唉！”
李敬看了一眼陈朴实，说道：“尽管你很聪明，也在帮助我走出困境，可是有些事情你也许不太了解……红袖她的婚事，就连陛下都知道，我是做不了主的！所以，明日陛下的要求，肯定不是这个。至于你，我想你也没有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对吗？”
李敬走了。
陈朴实来到了院子外面。
他看着夜色如许。
然后神色不是很好……
看起来，自己的谋划，至今为止都挺成功的。
但是刚才李敬的一番话，却让陈朴实感觉，好像事情却有些要脱离他的掌控了。
“果然，最难玩弄的不是权谋，而是人心啊！”
陈朴实又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身边。
只是，大黄不在这里。
但陈朴实就好像它还在一样，手掌做出抚摸的样子，然后问出声来：“大黄，你觉得这一次我又该怎么做呢？”
还是逃避吗？
可是他……
已经很心累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