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踩着荆棘唱歌。
坐了一晚上的腰背酸痛不已,盛淮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
他这一动,加上耳边连绵不绝的喵喵声,阮栀便也跟着醒了。
“唔……”阮栀艰难的睁开眼,眼神中还带着十足的迷茫,像是没搞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
别看睡前浓情蜜意的,谁看了不感动。
睡醒起来……也是真的不敢动。
试探性的挥动一下手臂和腿,就是一阵针刺般的痛感和麻意。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对现在的情况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尤其是,两只小猫咪一点儿都不懂主人的难处。
撒娇精奥利奥嗲嗲叫着,就把头塞到了阮栀的手下,试图让小主人摸摸自己。
阮栀连声叫着,“奥利奥奥利奥,别动,嘶……”
僵硬了一晚上的四肢被这么一挪动,那酸爽的感觉,谁试谁知道。
缓了半天,两人才终于能下床了。
互相看了看,就是一阵止不住的笑声。
小猫咪可不懂两个人类在傻笑什么,只是执着的要摸摸。
盛淮景蹲下身将奥利奥抱了起来,在那张乌漆嘛黑的圆脸蛋上亲了一口,“乖儿子,让你妈去个洗手间,成不成?”
随口调笑完,盛淮景转向了阮栀,“肚子还痛吗?”
阮栀摇摇头,“不疼了,你放心。”
在洗脸时,阮栀意外接到了越清枫的电话。
女人的声音在那头,显得有几分艰涩。
“父亲……他都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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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被蓄意上了锁的记忆,终于在这么多年后,怯生生的探出了头。
而借着那断断续续泄露出的点点梦境,越广白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父母欺骗了他。
至少,在阮荆歌这件事上,绝对欺骗了他。
越广白闭上了眼,放任自己沉浸进了那段逐渐显露出的记忆之中。
昏迷在巷口无人问津的年轻人,在晚间把急匆匆想要抄近路回家的女生绊倒了。
而随着女生绊倒时的力度,少年人的身体也跟着一动,露出了那张俊秀的脸庞。
女生跌坐在地上,还来不及心疼自己又要清洗的裙子,就被少年人苍白的脸庞吸引了注意力。
“喂,还活着吗?”女生的声音清脆甜美,见少年毫无反应,就凑过来小心翼翼的伸手试探了一下人的鼻息。
确定人还活着时,就大大松了一口气。
越广白那时其实还点微弱的意识,而随着女生的逐渐接近,便也真的昏迷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身上已经穿着干净整洁的、还带着淡淡皂角清香的衣服。
而躺着的地方是个简陋的病房,放了整整四张床,将本就不大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女生正好拿着托盘进来,见到捡回来的少年睁开了眼,就笑盈盈的上前打了招呼,“你醒啦。我是这家医馆的大夫阮荆歌,昨晚看你倒在地上就帮了你一把,不用谢。”
阮荆歌的脸上是一个大大的笑容,“所以你看,你能联系上家人,把医药费结一下吗?”
可阮荆歌对上的,却只是少年人迷茫无措的眼神,“我、我的家人?”
阮荆歌就微微眯起了眼,狐疑的看着少年,“你没有家人吗?”
就见坐在床上的少年摇了摇头,捂着后脑勺神色痛苦,“我不记得了……我是谁?你认识我吗?”
阮荆歌:好小子,装到她头上来了。
本来看这小子身上的衣服挺不错的,还以为肯定帮了个富家子,能得到一笔不小的费用。
可这小子是什么意思,装失忆不想给钱是吧?
阮荆歌嘴角的笑容一瞬间就冷了下来,“你是想说,你失忆了?”
少年人捂着脑袋,无措的点点头。
阮荆歌眼睛一转,原本面对大客户的笑脸也维持不住了,将那托盘往隔壁床上一放,没好气道,“那你也没钱咯?起来起来,别占着我的床位,还浪费了我这么多药水和绷带。”
但见少年真的掀开被子,懵懵懂懂的准备下床,阮荆歌又忍不住心软了,“哎,算了算了,你先躺着吧。”
转过身时,又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算我倒霉,白白倒贴了这么多东西……”
少年的伤势说重也不重,但也绝对算不上轻。
尤其是后脑勺被打中的那一下,在少年白净的后颈上都留下了一个长长的青紫痕迹。
阮荆歌嘴上的话说的再凶,但还是会天天来给少年换药。
虽然每次都没给个好脸色。
即使失忆,但还是有到了陌生地方要保持警惕本能的越广白,纠结了三天,终于还是在阮荆歌又一次来上药时,没忍住,“阮、阮小姐,你给我涂另外那个药膏会更好。”
然后遭了阮荆歌的一个白眼。
穿着简单粗布衣服的女生站在床边,俏生生的,像是枝头刚开的一朵茉莉花。
连声音都是甜脆的,“我还不知道嘛,这不是那个药膏太贵了吗!你有药水擦就行了,别挑三拣四的啊。”
说完,又突然察觉到了不对,“你想起来了?”
面对阮荆歌怀疑的目光,长相俊秀温润的少年只能摆摆手,底气都低了,“没有……大概我家里是做的相关工作,所以看到那些药膏都觉得挺熟悉的。”
阮荆歌盯着少年真诚的脸庞一会儿,选择了相信。
她一拍手,因为高兴,眼睛便也跟着亮了起来,“那行,既然你对这些有点儿了解,你就留下来给我打杂干活吧!正好抵消你的医药费。”
女生扎着两根乌黑粗亮的麻花辫,还很有小心思的在用了红色的发绳,别了一朵路边的红色小花。
随着她高兴时的动作,那朵小花便也跟着飘扬起来了。
“你是我在小巷子的阴影处捡到的,那你就跟着我姓阮,叫小影吧。”阮荆歌自顾自做了决定,便笑眯眯的看向了少年。
“在你恢复记忆,或者家人找来之前,你都叫阮影了。明白了吗,小影?”
就这样,阮影被阮荆歌留在了她的小医馆中。
而正是因为留下来,他才渐渐的了解到了阮荆歌的身世背景。
看上去像是朵向日葵一样朝气十足的女生,原来是本地附近的一位好心女人收养的弃婴。
那女人的丈夫和孩子早亡。为了排遣心中的悲戚无助,在意外捡到了一个被抛弃在路边的女婴后,女人就像是突然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开始照顾起了被捡回来的孩子。
因为这女人捡孩子养出了名,周围的人便也叫她一声,阮妈妈。
阮荆歌,是她捡回来的第五个女婴。
而阮荆歌所在的这家医馆,是阮妈妈搬家后的邻居的。
邻居也是个寡妇,甚至连孩子都没来得及有,只是继承了丈夫留下的一家小医馆。
那时小小年纪就显露出姣好容貌的阮荆歌,站在门口好奇又胆怯的往院子里头张望时,那双干净又天真的杏眼,一下就击中了邻居。
荆歌这个名字,也是邻居取的。
那时的阮荆歌,拜了邻居为老师。女人就抱着小小的荆歌坐在院中,给她指认天上的明亮星宿。
像是突发奇想般,女人低头看着懵懂的小女孩,温声细语道,“总是阮五阮五的叫着,不太好听。
以后啊,你就叫荆歌好不好,踩着荆棘走路,却也可以放声而歌。”
阮五这才有了名字,叫做阮荆歌。
在邻居去世后,阮荆歌以女儿的名义送她下葬,便也接手了这家医馆。
这些,都是在后来的日子里,阮荆歌和他说的。
阮影不知道自己那是时心中出现的情绪是什么,只觉得,垂眼神态低落寂寥的说着这些话时的女生,让人很想抱一抱她。
阮影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儿来,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来自一个家境阔绰的医学世家。
因为对于小医馆中的简陋设备,以及阮荆歌做出来只能说勉强能吃的饭菜,阮影时常控制不住的露出嫌弃表情。
在被阮荆歌扔了锅铲追着掐了好几次后,阮影才终于学乖了,能做到面对什么都淡定自若。
而且,阮荆歌学的主要是中医,也就是这几年西医流行,才在小医馆中增加了西医的各种药水。
可阮影却能把西医的各种设备用的熟练又准确,分析起病人的病症时也头头是道的,让阮荆歌跟着也学到了很多。
在看到阮影的这般表现后,阮荆歌也意识到了阮影的身世不凡。
不说别的,就偶尔阮影脱口而出的各种西方设备和西药,都是一等一的价格昂贵,还轻易买不到。
阮荆歌甚至关店一天,带着阮影去了当地最有名的富人区找了一圈,看有没有富贵人家丢了孩子。
当然,最后以两个人都齐刷刷的被赶出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