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是已经拜过堂了吗?
月色如银,冬季的夜晚总是来的太早。
“本督的手都要冻僵了。”周亦卿故意往慕唯身边凑了凑。
慕唯斜睨他一眼:“你为何非要跟来?”
周亦卿耸耸肩,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如何能放心让你孤身前来?”
墨月突然指着远处低声道:“城墙上有人。”
慕唯寻声看去,看轮廓,正是戴松无疑。
“你们在这等,我有话要先问问他。”
慕唯神色凝重,独自往城墙上走去,无论如何,今日也要从他嘴里问出阿澈的下落。
寒风卷动着衣摆,在耳边呼号不止。
墨月满脸担忧:“主子,夫人不会有危险吧。”
周亦卿目光深邃:“围起来。”
说罢他就悄悄的跟在了后面,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慕唯听到动静回头,无奈道:“一起走吧。”
周亦卿狡黠一笑,快步跟了上来。
那丝期盼在心中越放越大,或许这一世,结局会变的不一样。
戴松近日来过的也不太平,去了安氏的坟前,却被一人挡住了去路,那人四十多岁的样子,满手老茧,二话不说就朝他刺来,幸好有南锦屏派来的侍卫为他抵挡住一二,他才勉强捡回一条命。
好不容易脱了身,次日又被另一人找上门,这人一袭黑衣,带着一群冰冷肃杀,身披黑甲的卫兵,更是招招狠厉,亏得那人对素城并不熟悉,他逃进暗道,才又侥幸逃脱。
他实在不懂,自己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半个月来只能东躲西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了京。
他本不愿再以身犯险,守着南锦屏给万两白银,足够他潇洒一生。
但她们开出的条件太诱人了,那可是封侯拜相。
最终,他还是决定铤而走险。
冷风钻进脖颈,他下意识拽了拽领口,他有信心慕唯一定会来。
正这般想着,就见慕唯披着一件纯白色的大氅缓缓登上了城楼。
戴松只觉实在好看,心中不受控制的一动。
“阿唯,你可真好看。”他脱口而出,眼中透着贪婪。
周亦卿躲在最后一个背风处,黑玉扳指在他手上转动,一双眸子比之冰天雪地还要冷上几分。
慕唯站定不语,戴松迫切的说道:“阿唯,你跟我走吧,我逃了出来,再也没有人能拿我的性命威胁你了。”
“我全都知道了,你是有苦衷的,我千里迢迢到京城来,就是想带你远走高飞,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生活,好不好?”
慕唯扯了扯嘴角,心中满是嘲讽,在她大婚之日带她远走高飞?
在往世,她的确信了这番鬼话。
“好啊。”她淡淡道。
转动扳指的手忽的一凝,那个「好」字直直砸进心里,莫名的心痛在周亦卿心底蔓延,使他的身子都微微一僵。
片刻,慕唯继续说道:“但在那之前,你告诉我,阿澈在哪?”
戴松一怔:“阿澈?阿澈不是丢了…”
“戴松,”慕唯打断他:“你若愿意告诉我真相,过去的一切我都能原谅你,我只是想看阿澈一眼,然后就跟你走。”
周亦卿的手一抖,黑玉扳指无声掉在雪地上,他缓缓蹲下身去拾,不禁苦涩一笑。
果然还是无法改变这结局么?
戴松似有些急迫,上前两步,踩着雪地的吱呀声响起:“阿唯,我早就跟你解释过了,那天夜里我在家中睡觉,阿婆可以为我作证的,你怎么怀疑起我来了?”
“我最喜欢阿澈,怎么会将他拐走?”
不愿再看戴松那张虚伪的脸,慕唯微侧过身:“南锦屏许了你丞相还是阁老?她能给的,我夫君也可以给你。”
夫君?
两个男人皆是一愣。
周亦卿的双眸忽的亮了,痛苦如潮水一般退去,他猛的站起身,望向那道瘦弱的身影。
她说的夫君,是自己吧?
本是杀伐果断的男人,此刻心底竟隐隐开始期盼起来。
戴松的脸色却瞬间阴沉。
“夫君?你说的是那个不男不女的东西?”
慕唯冷冷的睨着他,眼中愠着愤怒。
“你可知,他是周远廷之子,罪臣余孽?”
慕唯皱眉,心中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戴松得意洋洋,像是抓住了什么致命的把柄:“若我将此事告知侯夫人,让侯夫人转告皇帝,你觉得…皇帝会不会饶了他?”
慕唯刚要开口,周亦卿那低沉而冰冷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周亦卿缓缓从黑暗中走出,走到慕唯身边时,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那双手炙热滚烫,慕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抽出却被他攥的更紧,她一抬眸,便对上了男人那双柔和荡漾的双眸,似还带着浅浅笑意。
戴松定睛一看,此人正是曾在素城刺杀他的人,他顿时睚眦欲裂,对慕唯低吼道:“你这个贱人。”
说罢转身就想跑。
黑甲卫却突然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一把将戴松按跪在了地上。
“打。”周亦卿冷冷开口,声音中透着无尽的杀意。
一名黑甲卫拿出倒刺藤鞭,毫不犹豫就抽在了戴松的双唇上。
鲜血顺着嘴角流淌,戴松一脸的狼狈:“阿唯,没想到你竟要置我于死地…你忘了我们的过去了吗?”
慕唯的眼神透着凉薄,戴松狠狠一滞,不明白为何在素城分别时还伤心欲绝的人,仅半月不见,就变的如此冰冷绝情。
周亦卿嫌恶的打断他:“回答她方才的问题。”
戴松忽然阴恻恻的笑起来:“不如你杀了我,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人知道慕予澈的下落了,怎么样?”
周亦卿揉了揉耳垂:“继续打,嘴留下。”
藤鞭上的倒刺坚韧锋利,每一下都带出新鲜的血肉,鲜血溅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显得触目惊心。
周亦卿敞开大氅将人护在怀里:“别看。”
慕唯秀眉轻蹙,她可见过比这还要血腥的,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放自己过去,周亦卿心领神会,沉声道:“停。”
慕唯上前,蹲下身:“戴松,你我无冤无仇,你告诉我阿澈的下落,我让他饶你一命。”
“无冤无仇?哈哈哈…”
“你还没到素城,南锦屏就选中了我,为了能让你们一家三口住进我隔壁的宅子,她竟命人杀了阿柔全家!”
“那是我指腹为婚的妻子!在你们这些人眼里,不过命如草芥!”
“从那时起,我就立誓,一定要成为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将那些蝼蚁,全部踩在脚下,为我的阿柔陪葬!于是我日夜苦读,丝毫不敢放松。”
“可笑的是,我寒窗十载,竟不如那些发臭的金银,他们挤掉我的成绩,让我永世都不能翻身!”
“南锦屏给了我一万两,我为什么不能拿慕予澈去换?”
“你们拿我当蝼蚁,我又为何要怜惜你们!”
慕唯不知道阿柔是谁,若戴松所言是真,那个阿柔岂不因她枉死。
南锦屏妄造罪孽,竟如此牵连无辜。
她轻叹,掩下那一丝愧疚:“告诉我阿澈在哪。”
戴松发出咯咯咯的怪笑,齿间印着鲜红的血迹,看起来诡异又瘆人。
“他死了,早就死了!”
慕唯心里一慌,一股怒气汹涌而出,猛地抓住戴松的衣领,厉声道:“不可能,我不信!”
手上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她低头一看,食指指腹不知被什么东西刺破,正颤颤的冒着血。
怎么回事?戴松的衣领上怎么会有倒刺?
这不会是迷香吧?她迷迷糊糊的想,可迷香不是撒在空中的吗?
紧接着,她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心口好似火烧一般难受,一时之间支撑不住,瘫倒在了地上。
周亦卿眼见着慕唯无力的栽倒下去,心里咯噔一声,急忙几步上前,一把将人拦腰抱起,只见她脸色潮红,已失去了大半意识。
怒气滔天而起,他冷冷的下令:“杀了。”
戴松猖狂的大笑:“哈哈哈…杀我?”
“她中了我的桃花醉,还是从血液入体,如果没有男人,用不上一个时辰,她就会焚尽五脏六腑而亡!”
“你行吗?周公公?”
“还不快找个男人给她泄欲?或者你求求我?”
周亦卿的脸色仿佛能凝出寒冰,一脚踹在戴松脸上,抽出卫兵腰间佩剑,反握剑柄,狠狠的刺了下去。
寒光闪过,笑声戛然而止,戴松只觉胸膛被利刃穿透,强烈的痛感传来,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断了气。
南锦屏带着人远远的躲在暗处,将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周亦卿怎么来了?
戴松也死了,她的心似被一只大手狠狠一捏,止不住的砰砰狂跳,一种极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只好趁着夜色,悄悄的折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