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翻脸
土屋内，青烟缓缓化成人形，鬼差降临。
无形的压迫感，将我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隐约可以看见，这鬼差身高近两米，身着宝蓝色古朴长褂，面目模糊，周身死气围绕。
林老橛子收起烟袋锅子，站起身，与鬼差相对而立，眼中并无惧色。
但这老头儿却也是始终低头，不去看鬼差的脸。
谈判开始了。
林老头拿起纸笔，将想说的内容写下，而后在鬼差面前点燃。
鬼差模糊的脸让我看不清他的嘴。
但阵阵空洞虚无的梵音在我耳畔回荡，这是鬼神的癔语，身为凡人的我听不懂其中的内容。
而林老橛子似乎可以听懂。
就这样，林老橛子写，鬼差说，一人一鬼交谈了许久。
突然！
鬼差的头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动，看向躲在角落里的我！
一瞬间，我的头皮发麻，脊背汗毛战栗！
“呲~”
我先前贴在胸口的天尊隐形符爆燃！
无形的压抑感瞬间扼住我的喉咙，让我难以呼吸。
林老橛子连忙给我比了一个低头的手势。
我明白了，这鬼差似乎不喜凡人的直视。
我弯下僵硬的脖颈，吃力的低下头。
冷汗顺着我的头顶往下流
这一刻，时间是如此的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
林老橛子来到我身边，用烟袋锅子敲了敲我的脑袋。
鬼差离开了。
去给我们办事了。
我扶着腰站起身，不知不觉腿已经蹲麻了。
林老橛子让我把屋子里的香烛元宝都搬到院子里烧了，把铜炉里的食物都倒进门外的垃圾堆。
香烛纸钱是我们答应给鬼差办事的报酬，但是这么多食物都倒掉是不是有点可惜。
尤其是那瓶窖藏十几年的老白干，可是花了我小几千块，就这么白白倒掉吗？
带着疑惑，我走到院子门口的垃圾堆。
这些食物从外表看起来并没什么异常。
我从铜炉里拿起一个鸡蛋，敲碎。
流出的蛋液竟然变成了黑色
我取下白酒瓶盖，倒出一点，用舌 尖舔了舔，像是挥发了酒精的水，寡淡无味。
看来这些东西已经被刚刚那个鬼差享用过了，已成了有形无味的垃圾。
等我将最后一筐金元宝，倒进院子里的巨大火堆时。
一阵阴风从我身刮过，直扑土屋内。
“砰~”
木门随之关闭。
该是那鬼差回来了。
此时我面前的土房子房门紧锁，林老橛子和鬼差一人一鬼在里面不知谈些什么，屋子里又响起那种听不懂的梵音。
出于对鬼差的那种天然恐惧，使我不敢上前靠近房子。
我在院子里等待良久。
突然！
我发现，自己身旁烧纸钱的火堆，火焰不知何时变成了幽绿色。
“砰！”
木门瞬间炸开!
那鬼差不知是什么原因突然翻了脸，林老橛子正凭着那杆烟袋锅子与那鬼差缠斗。
“快跑！”
林老橛子大喊！让我快跑！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拖着一条瘸腿往院子狂奔。
我眼看一只脚就要踏出院子。
突然，我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我感觉自己的两条腿似乎被一根无形的绳子套住了，正把我往身后的院子里拖。
“旺~旺~旺”
院子里响起几声狗叫。
我一回头，是林老橛子养的那只大黑狗正朝着土房子冲去。
大黑狗一个箭步扑向那两米高的鬼差。
唰。
大黑狗扑了个空。
那鬼差有形无实，大黑狗从他身体里窜了过去。
这时，我的腿忽然一松，似乎套住我腿的无形绳子消失了。
也就在同时，林老橛子的脸迅速胀红，转而惨白，他失去了反抗能力，手里的烟袋锅子掉在地上。
我似乎能看见那鬼差手里正拿着一根绳子套在林老橛子头上，正一下下用力拉扯着林老橛子的灵魂，想把他的魂儿从肉体抽走。
见自己的主人有难，极具灵性的大黑狗突然发起狠来。
只见大黑狗照着自己的狗腿一口咬下一大块肉，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而后浑身浴血的大黑狗低吼一声，再次向那鬼差扑去。
这一次，当大黑狗染血的身体穿过鬼差那虚幻身体的一瞬间。
那鬼差发出一声凿穿鼓面般的闷哼。
他松开了绳索，原本两米高的身体瞬间矮了一大截。
大黑狗再次向鬼差扑去，而这次鬼差有了防备。
在大黑狗即将接触到他身体的一瞬间，凭空消失。
那根勾魂索在大黑狗的脖子上一闪而过。
“砰！”
大黑狗重重摔落在地，没了声息。
此时林老橛子也已缓过神儿来，见自己的爱犬被这鬼东西勾了魂。
老头子大怒：
“马勒戈壁的！
开！”
林老橛子低诵法诀，一声开字过后，他手中那根原本老旧破烂的烟袋锅子瞬间通体蒙上一层金光。
每挥出一下，破风声都似滚滚天雷低吼，力达千钧！
那鬼差也不甘示弱，一人一鬼，一绳一烟枪，斗在一起。
此时的林老橛子出手的速度和体力，完全不像是个六十岁的老头，与那鬼差打得有来有回。
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此时我也想不起逃了，就坐在门槛子上，看眼前两个神仙打架，完全插不上手。
唯一想祭出我的杀招，偷袭一下那鬼差，可惜轩辕镜还没带。
时间在一人一鬼的战斗中悄然流逝，缓慢且煎熬。
我紧盯着眼前的战场，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
眼前的老橛子动作渐渐变得迟缓，不似先前那般凌厉，渐渐处于下风。
一旦这位老人倒下了，下一刻，那鬼差就会毫不犹豫的追上我，动动手指，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勾走我的魂儿。
我抱起地上的大黑狗，它像是睡着了，身体还有着温度。
我撕下自己衣袖上的布料，学着曾经陆晓晓给我止血那样，给大黑狗包扎伤口
眼前的战斗我已不敢去看，时间在专注中，又一点点流逝
终于
“咕! 咕!! 咕!!!”
远处，朦胧的天边传来一声声鸡鸣。
天快亮了。
我转过头。
那鬼差已消失不见。
只留林老头儿弯着腰，在原地气喘吁吁
折腾了一夜，又一次的劫后余生。
我们没能救回陆晓晓的魂魄。
我搓碎旱烟叶儿，给林老橛子点上一袋烟。
真是辛苦这老头儿了。
此时的林老橛子似乎也受了点伤，拿烟杆子的手有些颤抖。
他缓缓讲起了昨夜事情的经过。
起初，他与那鬼差是谈好了价钱的。
鬼差答应帮忙将陆晓晓的魂魄夺回，并让她还阳。
那鬼差出马，也确实很轻松就从那拘魂的邪修那夺回了魂魄。
可谁知，等那鬼差吃饱喝足，拿回魂魄以后，却坐地起价，提出了新的价钱。
陆晓晓这姑娘的生辰比较特殊，甚至可以说是极其罕见。
她八字天生属阴，廉贞星入命，这种命格出现在女子身上，若是生在古代敢有母仪天下之资。
因此，那鬼差见色起意，想将陆晓晓三魂之中的地魂抽走，据为己有。
这样一来，三魂少了一魂，陆晓晓的魂魄不再完整。
残缺的魂魄，就算是还阳了，今后她也会变成一个失了智的傻子。
林老橛子自然没有答应，于是后面就翻了脸。
此时，看着地上没了声息的大黑狗，我也很是心疼。
它的魂魄被那鬼差连同陆晓晓的魂魄一同带下了地府。
现在再想救他们，可是比登天还难了。
不过依然还有一丝希望，只是这条路凶险万分。
林老橛子沉默良久，说出了那最后的一丝希望。
“走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