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归去难
第四十六章归去难【1】
三个时辰后，溪阁被唐东君一路拉了过来，看着孤零零坐在那里双目紧闭的某个家伙，眼神复杂——这小子把自己想成神了？一个区区虚境中的自己那么难打？当下运气，一个掌风就劈了下去。
“嗷!”
容三秀顿感颈后大痛，一转头——
“喜哥儿！你打我干什么！”
他那个儿化音说的太明显，溪阁顿时一愣，“你，你喊我什么？”
容三秀瞥了瞥几日不见又胖了一圈儿的人，翻了翻白眼，“我说，大师侄~儿!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啦，打本长老干嘛？”
溪阁一怔，旋即快步上前，将人扛起就跑，边跑还边对唐东君喊道：“快去喊你师尊！这小子灵识出问题啦！”
一炷香后，临春峰。
溪阁焦躁非常地抓耳挠腮，花未栉和长安荼则疯狂翻阅着书籍。
容三秀被五花大绑在床上，只余下两条腿儿在那儿乱扑腾，嘴里一刻没闲着：“大喜子！小花子！大荼！你们要造反了吗？快放了我！慕慕呢！慕慕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师尊！大师兄！二师兄！快来救我啊！你们给我下了什么毒！啊呀呀我的灵力呢！你们这群禽兽！白眼狼！啊啊啊啊啊”
花未栉的眉头都拧到一起了，“怎么会这样？明明在虚境里只能看到想象中的自己，因为是想象，所以只相当于自己给自己打架，而且对方所有招式都是花架子，又不是真的会使，怎么会被打得灵识都乱了？还把自己当成了……容师叔？”
唐东君羞愧地跪着，“师尊，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天天给师弟讲太师叔的事儿的”
“不怪你，东君，你先下去。”长安荼站起来拍了拍花未栉和溪阁，“先别急，也许只是一时的。未栉你继续找找医书，溪阁先去集训那边吧。再过一月其他仙门的人就来了，训练还是不能耽搁。”
溪阁整个人已经蔫下来了，“大师兄，你看小予好不容易才收了一个弟子，这才刚刚闭关，要是这孩子就这么傻了，咱们怎么对得起他。”
“别管他！”花未栉猛地一拍桌子，“昨儿个还给我传讯，让我把近来晟域的事务给他送过去，他是连命都不要了！”
这边容三秀可听见这句话了，“慕慕？慕慕！你们三个干了什么，慕慕怎么了，快点放了我!”
“你要真是容三秀就好了！”
花未栉的声音有些哑了，“一个个的，走的走，死的死，我们这些人算什么，想不要就不要！想丢就丢了吗！”
双手捂在脸上，堂堂临春峰峰主已然湿了眼眶。
溪阁的眼角也通红。
长安荼别过了脸。
容三秀终于喊累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慢慢睡着了。
等到太阳落了，月儿升起了半天，夜已经很深了。花未栉刚刚写了几个药方，一双剑眉却始终蹙着。灵识本就是修士根基所在，一旦受损便不可小觑，虽然她倒是治愈过不少灵识受损的人，可是灵识混乱、连自己是谁都忘掉，确是闻所未闻的事儿。
烧了半截的烛火又暗了暗，将墙上的影子拉的绵长。
今天自己有些失态了，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抬头，正看见了墙上的长春花鸟图——其上的的色彩早已黯淡，笔墨晕染，早已旧得不成样子了。是啊，四百岁的人了，这脾气，怎么还是一点就着。
于是复拿出纸砚，扭了扭腕子，恭敬起笔：
“言慈掌门，
近日我门弟子因入虚境灵识混乱，乃不识个人，而以一前辈自居也。素闻舒水溏有圣灵、长乐间善百草，而长乐烨空素结秦晋之好。惟愿掌门使一能者、早入烨空，救小徒性命
烨空花未栉拜上”
“呼~”
又一阵北风刮过，要下雪了。
等容三秀在床上躺了半月、听惯了陌生的话看惯了陌生的人，烨空又开始忙了。
春节将至，来自各大仙门的修士也快到了。长安荼日日忙在议事堂，应付着年关大大小小的事宜；溪阁下了山，赶到满月郡慰问百姓；花未栉奔忙在晟域的大小城镇，审查着魔族的气息。
各仙师、弟子们也自觉早早晨起修习，毕竟面对其他仙门的修士，一顿顿切磋是少不了的，事关烨空颜面，还是不能偷懒了。
唐东君今年开始负责年货的采购，这下他倒不再财大气粗了，连几铜板的青菜都得争上一争，倒是让几个熟识的大掌柜吃了一惊。
晟域第一场雪落的时候，刚好，新年到了。
哪里都是红彤彤的。
街市的大小铺子早就张上了灯结上了彩，大吉大利的春联也登上了每一户人家的矮窗户胖门帘儿；小河里早结了冰，却仍有几个穿花袄的娃儿不知疲倦的滑着圈儿；郊外的田野有些孤寂，好在稻草人还迎着冷风哈哈笑着，剧烈的舞姿把难得的一只鸟儿都吓了回去；空中总是绚烂的，一会儿这儿响起一支窜天猴，一会儿那儿又放起了老土炮；远天的烟花好像一直绚烂至极地开着，把月亮都惊得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烨空弟子难得被允准下山，立刻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在大东街上逛了开来。于是一场“不要钱不要钱，拿去玩儿吧”和“不行不行，烨空弟子不得白要百姓财物”的拉锯战就此展开。
阿春终于和风樱走到了一起，连黑黑的脸上都透出幸福的红晕。阿夏去给溪阁帮忙了，于是只余阿秋一人慢悠悠地闲逛，他尚未过过春节，今日一见方觉这是何等美好和喜气。或许春节总是团圆，他竟有点想念许久未见的飞舟岛了，想起那里最烈的太阳，想起一望无际的大海和沙滩，想起岛中心美丽高贵的圣女雕像他将双手举到胸前，像小时候一样，念念有词，眸中莹亮——
惟愿庇佑，布莱安康……
亥时的时候，烨空所有弟子都分到了一碗饺子，各自和小伙伴们一起，吃得很是香甜。溪阁也终于在子时赶了回来，和自家师兄师姐围着一个小桌，吃了一顿三个人的团圆饭。
不多时，新年的钟声便轰隆隆地敲响了，那钟声从极高的烨空山开始轰鸣，一路绵延至晟域的每一个角落。
“砰！”
“砰砰砰！”
“轰隆轰隆！”
所有的烟花于这一刻霎然绽放，像是盛开了又一个春天。
在极遥远的雪山之巅，新一季的雪莲花刚刚吐露了花苞。冰雕玉砌的高阁饱饫着阳光，玲珑剔透得好似琉璃仙境一般。在最高处的窗前，一名银装男子正饮着寒冰水，薄唇如刻。
“此番去烨空，唯修习而已。只是劳烦诸位，倒要去一番那般贫苦之地、末流之门。待学成归来，本座自当重谢，飞舟岛之沟通，届时便交予诸位。”
“阁主言重，为驭星效力，本为我等本分。”
“如此，便于即日启程，本座在此恭候诸位荣归。”
“属下告辞。”
待众人退去，那薄唇微微上扬，只是一双玉手微攥着琉璃杯，却是将那冰水，煮得太过沸了。
注释：
【1】词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