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尘封的往事
温柚摇了摇头：“带走皇子，这样的罪名我承担不起。”
阿谷的身子被戳破，碧儿的脸色苍白一瞬，又垂下头，良久，才苦笑几声。
“我只想让他平安的长大。”
“能让他平安的方法只有一个，认祖归宗，他已经吃了许多苦，他身上有皇室的血脉，注定这一生不会平静的，你若再执意如此，只会害了他。”
碧儿眼眶微微湿润，眼泪落到地上。
阿谷看到轻轻踮起脚尖，伸出小手接住她的眼泪，又拍了拍她的手，尚还稚嫩的声音柔声安慰：“姐姐不哭。”
碧儿最深处的柔软被彻底撬动，她蹲下身子，抱住阿谷，将头埋在他的颈间，低低的啜泣声传来。
阿谷便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温柚的声音又淡淡的传来。
“他本该受尽宠爱，被他的父亲抱在怀里，被牵着去上学堂，吃他爱吃的东西，穿干净的衣裳，碧儿，你不能如此自私。”
碧儿抬起头，看着她摇头：“你不懂，我不愿他卷入皇室的纷争之中，我虽是个宫女，但也在皇宫待了多年，哪一次皇位更替不是流血千里，我只想他一生平安。”
“若是无人知晓，自然是好的，但你觉得我为何短短在宫中几日便能知道几年前的秘辛？若无人引导无人点播，仅凭我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触摸不到这样大的秘密。”
碧儿闻言眸子闪了闪，其实她也早有猜测，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你与那些人没什么两样。”
她垂下头低声说了句，温柚眸子闪了闪，轻笑一声：“对啊，我本就是那样的人，活在阴谋算计里的人。”
温柚神色平静的说完，又淡淡的看向她：“今日既然你来了，你便知道不可能走了，你知道我是这般人，便也知道我会为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碧儿吃吃的笑了一声：“有些真相或许是该大白了，但你必须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温柚扬了扬头示意她继续说。
“你需得护阿谷的周全，至少在你能力范围内，给争取阿谷最好的待遇。”
“这是自然。”
碧儿得到承诺以后沉默下来，仔仔细细的看着阿谷，眼里满是柔意。
灯儿似乎是看不下去，走到阿谷身旁蹲下。
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阿谷，你不该叫她姐姐，你该唤她娘亲。”
碧儿的身子一颤，目光却是望向阿谷，阿谷有些不明所以：“我没有娘亲。”
碧儿的神色又是一黯，灯儿循循善诱。
“你有娘亲，你的娘亲一直默默陪着你，你不是流浪儿，你是有家的孩子，你想，你是不是看见她就不自觉的想亲近她，因为你们是母子，是亲情。”
阿谷年纪本就小，他脑海里只听进去那几个字。
“我…我有家吗？”
灯儿鼻头一酸：“当然了，你一直都有家，你面前的就是你的娘亲。”
阿谷闻言看向碧儿，眼里多了些平日里没有的脆弱来：“娘亲？”
碧儿听着这两个字，所有防线彻底崩塌，她颤抖着手，声音也颤抖着：“我在，娘亲在。”
“你真的是我娘亲吗？”
“是，我是，阿谷，对不起…”
阿谷突然就笑了，转过头看着灯儿：“灯儿姐姐，我有娘亲了。”
灯儿抹了一把眼泪，阿谷又看向温柚与挽月：“温姐姐，挽月姐姐，我有娘亲了！我有娘亲啦！”
温柚唇角不自觉的微微上翘，轻轻点了点头。
阿谷又转回向碧儿，张开双手，甜甜的叫：“娘亲抱！”
碧儿终于破涕为笑，母子俩紧紧的抱在一起。
待碧儿将阿谷哄睡着以后，才走出来看着坐在院中的温柚。
“你为什么要帮她们做事？”
温柚偏头看她一眼，递了杯茶给她，唇角微翘。
“我这人小心眼，有仇必报。”
碧儿走到她对面的石桌坐下，抿了抿唇。
“皇后不会承认的。”
“我知道，我不在意，日子还长。”
碧儿这才仔细的看着她：“你与我见过的那些贵家小姐很是不一样。”
温柚没有答话，只抿了口茶。
碧儿又收回目光，目光里浮现出回忆，当年的事情又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
“我是沈贵人身边的贴身宫女，我从进宫起便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因此也算是真心实意的服侍着她，事事替她着想，她得宠的那些日子，我也常常为她出主意，她对我也的确是好，那些日子我也庆幸着跟了一个好主子。”
“直到沈贵人被查出不能生育的事情后，一切好像都有些变了，这消息对身处后宫的妃子来说，无疑是个催命符，她变得患得患失，敏感多疑，对我动辄打骂，我也变得更加小心谨慎。”
“有一段日子，她对我突然变得特别好，我以为是她想通了，也由衷的为她感到开心，可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场阴谋，那日陛下来西香殿，她先将陛下灌醉，又将我迷晕送到床上，就这么一夜荒唐，陛下醒来之前，她将我送走，自己躺回陛下身边。”
“我发现自己有喜以后，她很是高兴，买通了太医院的一个太医，对外宣称她怀上了龙种，又借口我生了病将我软禁起来，我那时才知道她想做什么，我心中怨恨，本来我是想等二十五岁以后便出宫去，嫁一个普通男子，可她将我的一生都毁了，因此当皇后找上她的另一个贴身婢女，也是我很好的姐姐以后，我便劝说我姐姐对沈贵人下手。”
“临产那日，沈贵人也假意生产，喝下了我姐姐下了毒的汤药，当场便死了，产婆不敢声张，也只顺从着说是小产导致一尸两命，但我却顺利生下了阿谷，我想过掐死他，可我狠不下心，沈贵人死后，西香殿便散了，我装作疯了，带着阿谷去了偏僻的冷宫，等他能说话能走路以后，我担心事情败露，便只能暗中守着他。”
一段尘封的往事便就这样被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但温柚知道，那一段时日，对碧儿来说，宛如噩梦。
碧儿说完以后便垂下头不再说话，温柚看了她一眼，知道此刻无论说什么，都不能劝解碧儿。
“这些话，你能在陛下面前再说一遍吗？”
碧儿微愣，对那个男人，她一直都是说不出的感觉，她不爱他，但确实是阿谷的父亲，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我不会逼你，你好好想想。”
温柚说完起身，脚步又顿了顿：“夜里凉，早些睡，灯儿已经将你从前住的屋子收拾出来了。”
碧儿眸子闪烁，在温柚即将进屋关上门的一瞬，她张嘴轻声道： “什么时候去见陛下。”
温柚关门的手顿了一瞬，明日两个字已经到了嗓子眼，却又咽了下去，轻声道：“后日。”
话落，她便关上了门。
碧儿怔怔的看了几眼，极轻声的道了句：“谢谢。”
谢谢她留给自己再与阿谷相处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