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火眉白狐
南枝才没心情管这些人，威慑的目的达到了，抓那只火眉白狐才要紧。
白狐嘴中发出凄厉的喊声，飞快地逃跑，只是动作比之前艰难了许多，拖着中箭的后腿哀鸣着从马蹄践踏中躲避，血液却不断地流了出来，让它的行踪一览无余。
暴雨欲来的味道和野物的血腥气浮动在昏暗林影中，周围忽然落下一片死寂。
借着，无数雨珠轰然砸下。
“下雨了！”
火眉白狐冒着迸溅的雨水趁乱逃了出去。
“这……小五……咱们回去吧，别淋雨生病了。”被妹妹的箭法怵了许久才回过神的温西瑶，怯怯地开口道。
“那不行，姐姐先回去吧。”南枝仍然带笑，语气却不容推拒，“小五答应了郡王哥哥，定要将这头火狐猎于他赏玩！”
说着便撇下温西瑶，叱马飞奔离开。
温西瑶怔然地望着她的背影，有些仓皇。
总觉得，总觉得似乎是刚刚遇见姚九思之后开始，小五整个人的情绪都不太对劲。
可是也没发生什么事啊？难道是被戚淼那忘八气到了？
她本想继续跟上去，又想到刚刚情绪不正常的南枝，几箭射向戚淼时，眼中的阴仄，心中冰凉，对护卫道：
“回去吧。你们几个跟着嘉元。”
她虽然傻，但也不是白痴。小五这箭法哪里是丹州短短几个月就能练出来的？其他世家子弟不清楚，还以为她从小天赋异禀，学了很久的骑射才这么厉害，纵然惊叹也不会纳罕。
可她却是和小五一起长大的。
明明过去十五年里，她都那样得娇弱寡言，可来到京城后这些日子，变化何止是天翻地覆？
她身上究竟隐瞒了多少，又为什么要对府上的人藏拙？
温西瑶想不明白，只是下意识地害怕，总觉得继续深思，继续深挖下去，会知道一些自己不该知道，也不愿意知道的事情。
汴州的林场太大了，陌生得让她心悸，好像身处其中，随时都会被无垠的绿影吞噬。
好大的雨，几乎能遮天蔽地，让人前路都快看不清了。
她要回去，她要回到父王和廷弟的身边，那才是她的锚。
刺骨的雨水浸透了南枝的衣袍，她却面无表情地继续驱马追赶，众多不肯放弃的世家子，渐渐被她甩在了身后。
她全神贯注，眼中只有那一抹白色。
铺天盖地的嘀嗒声中，却仿佛有无数蛰伏的鬼影，从昏暗中慢慢爬了出来。
南枝回身抽出一枚箭矢，搭弓对准了竭力的白狐的前腿。
呼吸声，雨声，一收一紧。
“嗖”得一声，白狐痉挛着发出咕噜的声音，倒了下去。
南枝仿佛像是没发现周围那群异动一般，飞下马身，疾步点地而往，毫无犹豫地就要把白狐收入自己的猎袋。
却有一把刀，在她伸手之际，横在了她的面前。
隔着雪白的刃光，南枝笑了笑。
“怎么？叔叔是要截我的胡？”
“这毛物虽然漂亮，但野性难驯，容易伤着你。”
姚九思用刀尖挑起火眉白狐的后腿，“太冒险了，不适合你。”
“够漂亮的东西，自然够危险，这样得了才有乐趣。”南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神沉沉，“怎么就不适合我呢？”
说的是白狐，其实却不只是白狐。
可她就是喜欢顶好的，哪怕也顶危险。
姚九思抬起她的下颔，目光复杂地掠过她的眉眼，眼底涌上很多情绪，最后又沉沉地压了下去。
“它的漂亮，还不足以让你承担这么大的风险我会给你更值得的。”
更值得的？南枝讥诮地笑了：“叔叔，不要拿你的评价准则来评价我的，也许你视若珍宝的东西，我却弃之如敝履呢？”
姚九思觉得他选择的那条路值得自己一往无前也就罢了，反正他们叔侄无缘，注定反目。
等她断送了他和他背后势力的青云路的时候，自然会为这个叔叔掉一滴眼泪。
可他竟然自负如此，否定她选择的这条路。
什么人，比温越更值得做这天下共主？就凭借这个人手段诡谲地一直躲在人后，到现在还不被察觉？
那个人敢在丹州水患的时候站出来，替万千黎民抗下重担吗？那个人敢年少无依，就与中枢六族周旋，一力改进税法，让国库丰盈五成，让澹州饿殍惨事不再重现吗？
他配吗？
姚九思听到这嘲讽的话语，却没有动怒，表情反而变得欣赏。
真像他，真像他们。
哪怕被卫小别藏起来，养在温禧那种怯懦废物手底下长大这么多年，骨子里却还是改不了他们楚家人的本性。
“阿枝，我并不是在建议你。”
而是通知。
白光如电，动如秋雷，一刀将火眉白狐劈成了两段。
“嗷”
最后的癫狂哀鸣声中，温热的血液迸溅开来，将他俊美的脸染红，犹如一片奇异的纹饰，衬得他仿佛玉面修罗。
南枝垂下眼睛。
那火狐敞着面目全非的尸体，黄黄白白的东西流了一地，脏污了漂亮的皮毛。
真是可惜啊。
她追了那么久，竟然就这样被这人一刀毁去了。
听着围绕在自己四周细密的脚步声，南枝掌下的利刃削破了水珠，刹那间逼到了姚九思的脖颈上。
“这就是鼎鼎大名的钉雪折花刀？”姚九思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受教了。”
正好，他一直遗憾自己武功大成后，没有机会和拐骗了他兄长又消失在江湖中的那个女人过招呢。
文治尚且不得定论，今日便来好好比一比，他们楚氏的两条余脉，武功到底谁更胜一筹！
姚九思手下动作暴起，反手拔起白刃，排山倒海的内力裹挟雷霆写意直往南枝身上袭来。娇小的身形却扭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堪堪躲过。
南枝双臂交锁，箍着姚九思的肩臂，一个跃身倒飞，就要用钉雪没入他的皮肉，动作狠辣而无丝毫踌躇。却觉得左手一阵剧痛，被那人一肘重重击倒。
二人在雨中缠斗起来。
一众黑影无声地逼近了，将南枝笼罩其中，试图将她昂扬的战意压抑消磨。
雨水滑过酥麻的手背，南枝被重重地惯在地上，只觉得背部一阵剧痛，还想再起身，却被一把刀柄横过咽喉，死死抵住。
姚九思矮下身来，将指尖的银针收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疼得火辣的肩膀，这才有闲情逸致好好观赏她被雨水冲刷后，怒气勃然，活色生香的俏丽小脸。
“承让了。”
他的好侄女。
火眉白狐虽然美貌，哪里比得上灌头隼羽翮戾天，一击九千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