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开门红
冯氏抬起头来，迎面见一玉石大匾，写着龙飞凤舞的“悦己阁”三个字。
这楼阁通身轩俊，飞檐高耸，仿佛有鸟喙在半空中飞啄。二三楼间高耸起一层木台，以交错的两道旋梯与阁楼连接，四根高柱拔地而起，撑开正门前极敞亮的一大片空间。源源不断来往的客人们便从那廊柱之下，被井然有序的侍者领进了正门。
“这高台是做何用的？”冯氏带着周如婷驻足奇道。
小德子为了在主母面前露脸，特特地做足了功课，连忙回答:“这三四层是只有贵客才能上的，和一二层的普通客人们走的路不同。自那旋梯登上高台，会有专门的妆娘引着贵客入三楼，若是乏了，还能休憩片刻，居高赏景。”
冯氏闻言点了点头，这才是了。
“母亲，咱们直接去三楼吧。”
小德子找到了悦己阁楼外训练有素的侍者，说明了来意。母女二人跟着侍者拾级而上，只见这些女娘们皆穿着同样的云水色裙衫，一个个眉眼清秀，大方自然，不由得心生好感。
高台上绿植葱茏，花卉明妍，再一转身上阶，入了三楼，楼下那些喧嚣便被隔绝开来。三楼果然不似一二楼那样人山人海，里面亦装点得分外典雅。
跨入门槛，只见一位妆娘言笑晏晏地迎了上来。
“这位夫人，小姐，是想试新妆，还是先看看有何妆品？”
“你们阁的栀子香膏在何处？”
见周如婷问了香膏，妆娘心中了然，领着母女穿过琳琅满目的排架，来到一白石台前。
“小姐请看，香膏皆在此处，除了栀子味的，还有茉莉、昙花、幽梅等不同种类，其色泽香味都不同。每盒旁边都有试用的小装。”
冯氏环顾着四周，只见这些妆品皆是按照不同用处分门别类，每一件的漆盒都嵌了螺钿，雕琢了悦己阁的饰纹，做得精致小巧。
周如婷却已经选得眼花缭乱，在右手臂试了栀子香膏舍不下，在左手臂试了幽梅的觉得也很好，左右为难地看向母亲。
“小姐若是选不好，要不要选一个喜爱的妆，先让咱们楼的妆娘为您画了，您满意哪种搭配，就选择哪种，岂不是便宜？”
原来那白石台前还竖挂起了一圈美人图，却不似众人原以为的那种轻薄风流的绘卷，而是着重刻画了美人的脸部。每位美人皆细描妆容，其唇眼用色乃至画眉笔法的不同，都被画师绘得清晰可辨，每一位的新妆都新鲜而好看，气质不一。
“母亲，我喜欢这个！”周如婷点了一副簪花笑靥少女图。只见图上少女朱唇微翘，纤鼻小巧，两道水湾眉衬得她娇俏可人，眼角轻抹的一点红，更衬得她秋瞳翦翦。
赵采娘将周如婷打量一番，亦是肯定:“小姐好眼力，这雨棠妆确实适合您。”她娴熟地选择好了妆粉口脂花钿，又挑了个更适合周如婷肤色和衣裳的腮红，大刀阔斧地把东西一排列开。待侍者伺候贵客净了脸，便开始行云流水地为她上新妆。
片刻后，周如婷只闻耳畔传来母亲和丫鬟的轻呼，便睁开眼睛，只见铜镜里竟然映出个极为可人俏丽，明眸善睐的小美人来。
她惊喜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母亲，这是我吗？”
冯氏爱得不行，直笑弯了眼睛:“这副妆用的是哪些东西？都买了！这位妆娘，你看看我适合用什么样的呢？”
三楼另外闲逛的几位贵女，眼见着这个原本顶多清秀的少女，在自己面前脱胎换骨，亦是惊诧不已。原本只是好奇游览，见此便围住了其他妆娘，纷纷追问有无适合自己的。
赵采娘忙得脚不沾地，双手如风，却愈发精神抖擞。眼见着这些不同的小女娘，经自己之手变得越发美丽动人，她心中的满足骄傲便越重一分。尤其见到她和卫夫人新设计的两种妆，竟然深受喜爱，更加志得意满。
这才是她想过的生活啊，比在公主府里整天行尸走肉，埋没本领的日子有滋有味多了！
只是不知道她的涵烟妆，与夫人的酒慵妆，哪个会更受欢迎呢？
一个侍者刚送走位满载而归的女娘，揉了揉酸疼的腿，对同伴说:“也不怪乎这些小姐们争抢，我都忍不住眼馋了。”
“这可不是咱们买得起的。”同伴打破了她的幻想，“你看那迎蝶粉，指甲盖大的一小盒，价钱都够咱们半年的月钱了。”
“唉，也是，好在一楼的也不错。”侍者艳羡地望着那些小姐们的身影，叹了口气，“咱们自家干活的，买还能更便宜。”
“只是那一二楼的生意也太红火了，不知道货供不供的上。”
悦己阁一开业，便来了个开门红。一日过去，便不知有多少女娘回去展示自己的新妆，与同伴们互相分享试用彼此买来的东西。
一位陪着新妇来逛街的举子，因见了那几副意态淑真，笔法清逸的美人图，更是诗兴大发，连作三首绝句吟咏赞叹，以至于连文人士子谈笑之间，都略知了这座新妆楼一二。
梅园小会的那些贵女们，也都闻讯而动，纷纷派人来采买，或是亲自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新妆，竟然让周如婷焕然一新。
温西瑶收到了周如娉的邀请，也是欣喜，便跑去问南枝要不要也去悦己阁，却见她这一直对打扮不上心的懒妹妹，抽了抽眼角，摆手拒绝。
“小五，你眼见着也快十五了，也该多学学这红妆之道。”温西瑶恨铁不成钢。
知道你长得好看，可也不能这么不上心吧。
“……”南枝不想告诉她，为了那些新妆，自己被亲娘翻来覆去折腾成什么样了，甚至有些还有她灵光一现的功劳。
这段日子，她娘和赵采娘仿佛鱼儿见了水，直恨相识过晚，倾盖如故，天天凑到一起开发新东西，恨不得睡在坊里。
她看这几样妆看得眼睛都要疼了，为什么还要为此特意跑去啊！
不过临章那同窗的画技确实不错，脾气也够好，居然能禁得住她娘和赵采娘的挑刺，改日还得加点红封和谢礼，让临章带给人家为好。
温西瑶没有再劝，犹犹豫豫地想，自己既然有心和她修好，回来还是给她带点东西吧。便跟着周如娉等人逛去了，全然不知道一切都是她这妹妹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