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郎舅初见
然而，陈路显最后这一线希望很快也落了空。
承雨越过众人，快步走来，对温越禀道：
“主子！我等按照吩咐提前围护住莲湖青榭，果然看到有人想转移湖心中人，已被我等尽数拦截！”
陈路显瘫软在地。
温越点了点头：“叶姑娘没事吧？”
“没事，只是……”承雨面露难色，“她非常警惕害怕，不愿让任何人近身，我等没法带她出来，只能继续守在莲湖四周。”
南枝从椅子上跳将下来，和温越对视一眼：“我去劝她。”
叶池嫣现在一定很害怕。
晏临章以禁军都尉的名义，接手了丹州府兵，有条不紊地列队整合，派人掌控住了整个陈家别庄。
这一事务被接手，孟玉修松了一口气，他一个协理刺史的文官，哪里会带兵？偏偏叶刺史没了踪影，长史大人在水患中遇难，他这几日硬着头皮越俎代庖，简直分身乏术。
郡王再不来，他先累死在官署里！
趁着这点空闲，孟玉修连忙跟温越汇报起丹州近况，又悄咪咪打量起这位年轻的皇孙。
他和温越往来文书已经有几年，打得却都只是纸面上的交道，郎舅二人这还是第一回照面对话，孟玉修表面镇定，心里其实有点打鼓。
“姐夫站着做什么？坐啊？”温越俨然已经把陈家别庄当作景明院了，轻门熟路地吩咐下人去厨房，把这一大桌席面再热热。
难得有陈路显做东，正好让姐夫也尝尝，看他这脸憔悴的，估摸着累瘦不少。
听到这声“姐夫”，孟玉修稍微安定，客套两句坐了下来，一边谨慎地用了跟前的菜，一边继续跟温越汇报事务。
“在朝廷赈灾粮下来之前，陈家米仓足够支撑，按照陈路显之前从粮行买来的价钱，用库银结账，免得落人口实。”
以陈路显的罪，这个家基本是抄定了，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通，不能嫌麻烦。
“召集丹州现存的医者，再从附近三州调派医者和药物，在城南支起医棚，给灾民们救治。告诉他们，凡是襄助丹州的医馆，朝廷会赐下牌匾，并将他们的事迹详述在各地县志、府志。建医棚的人手，就从之前赊账支取孟家粮的灾民们那里调派，做多少，免多少账……”
“姐夫回头再把丹州官署现存当值的官员名单拟给我，对了，水患中府衙里那些人口黄册和鱼鳞图册等文书还在吗？”
孟玉修一边听一边记一边回，居然能跟得上他，还能抽出心神提出一些问题和补充。温越好久没遇到这么对节奏的辅官了，舒坦地亲自给他夹了一道菜，吓得孟玉修差点跳起来。
“多、多谢殿下厚爱，图册被抢救回一部分，但还是损毁不少，下官本想让官员们及时复录，但他们也都各有家人，蒙受大难，实在没有心力……”
“不急，之后灾后修建，还是要派人统计重新登记的。现在要紧的，是丹州地形图，和永定河堤几次加固的施工详图。你让相关官员把东西都尽快准备好，毁了的抓紧复录，送到本王这儿来。”
这洪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卷土重来，永定堤必须抓紧补牢，起码得抵抗住下个月的夏汛。
“是。”
“还有，姚大人和工部施大人，很快会带着晥州的人手来此，把他们安置的地方收拾好……”
见温越滔滔不绝，孟玉修擦着汗，终于忍不住打断：“殿下，那叶刺史？”
“管他做什么？”温越意味深长地瞥了眼他，“时辰到了，自然有人把他送过来。”
有叶池嫣的账本和陈路显的口供，叶荥就不是独一无二的人证了。
更何况，以姚九思的性子，绝对不会看着他一个人独占功劳。算起来，跟他事先约定的日期也该到了。
让皇帝的仰山卫，亲自从杨家的刺客那里救下叶荥，比他来救要可信管用多了。
奉善这个死孩子，追个人都能追过州界，还跑那么快，喊都来不及喊回来！
晥州。
撒腿没的死孩子生无可恋地跟在姚九思身后，看着又一个晥州官员，以“品鉴名画”的名义，送上来个锦盒。
“打开看看？”姚九思直接把东西扔到奉善手里。
奉善一打开画轴，便看到了夹在里面的一叠银票。
“……”他瞥了一眼姚九思，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奸佞？”姚九思点了点头，“本官确实是奸佞，当奸佞多舒坦，躺着就有钱拿。”
在晥州这几天，收的银子赶得上在京中一年的了，要不说东陵富庶呢？难怪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往这边挤。
“我要见叶荥。”奉善转了转眼珠，“不然我就把你收贿赂的事情，告诉皇帝！”
姚九思简直要被这小孩逗乐了，点点头：“嗯，你告吧。”
他收的这些钱，哪里是自己收，回头多半还是进皇帝自己的私库。
“你答应我，拿了我的刀就让我见叶荥，你这么大的官还说话不算话！”
“别急啊弟弟，今晚，今晚咱们便把叶荥带走。”
“真得？”他突然这么痛快，奉善反而生疑，他不怕自己把叶荥劫走了，让他白忙一场？
姚九思伸直了右腿。
“……”奉善简直要把白眼翻出来，只能听话地蹲下来给他捏。
一道声音冷冷地响在门外：“姚大人，欺负小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听到这个声音，奉善如同被踩到尾巴，一下子跳了起来，双眼亮晶晶：“大哥！”
奉礼斜靠在门框边缘，瞟了奉善一眼。明明还是面无表情，奉善却从中读出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活像只找回窝的狗崽子，绕着奉礼简直要转起圈来，见到家长第一句话就是告状：
“大哥，他抢了我的刀！我打不过他！”
“……”你打不过，大哥我就更打不过了。
“咦？大哥，你怎么穿着主子的衣服啊？”奉善提起他的袖子看了看，“你没带行李？”
这小子出去一趟，脑袋被丹州的水淹了不成？
“姚大人，约定的时间到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姚九思将银票收了起来：“本官说得是自己，可没说‘咱们’。毕竟施大人本性高洁，出淤泥而不染，本官一介贪官污吏，鼠狼之辈，跟施大人论‘咱们’，带坏他的名声，就不好了。
不若劳烦奉礼先生，在后面慢慢护送着他，跟晥州这群人周旋，本官先行一步。”
奉礼：……
这太监，真够记仇的。
他走到奉善背后，提溜住他的领子，腾空一跃：“走吧弟弟，本官言而有信。”
“哎大哥！”
大哥对着奉善挥了挥手告别，半点出手的意思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