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棋戏
宜王这两日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陛下对他和颜悦色起来,还为他挑选了得力的属官,一下朝便有好几个面生的文臣,凑过来没话找话套近乎。
温禧哪里受过这待遇,心里就有点飘飘然。等回了王府,却发现气氛十分不对劲。
他的王妃平氏脸色铁青,望向他的眼睛里似乎都酝酿着暴风骤雨,周围的下人们也各个噤若寒蝉。
这……这是怎么了?
温禧一激灵,便看到一个穿着宫里服饰的嬷嬷对他笑得跟朵花似的:
“见过王爷,奴婢是翊霞宫里的。贵妃娘娘前两天见了王妃娘娘,聊得十分投缘。王妃说心疼王爷身边这么多年都没有新人。我们娘娘就特地挑了个容貌性子都不错的干净姑娘,给您送来了。
王妃十分高兴,喜欢得不得了,正要说今儿就把礼给办了呢!”
宜王妃:你看我高兴吗?
接着,一个穿着鲜嫩粉裳,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被她拉了过来,长得十分水灵,眼波流转,仿佛笼了一层雾气,细腰轻摆如柳,酥胸拥雪成峰,绰约多姿,看得温禧心都痒痒起来了。
这……这……
温禧咽了咽口水:“这怎么敢麻烦贵妃呢……”
“王爷说哪儿的话!我们娘娘说了,一家子骨肉,您不用跟她客气。您愿意收进房,那是怜樱的福气!
不过这怜樱可是我们娘娘最疼爱的一位姑娘了,也就是您,别人,她还不舍得送呢!”
多疼爱啊,差点没直接把手给剁了。
怜樱,怜樱……时艳怜花药,黄鸟衔樱梅,真是人如其名啊,温禧的眼神飘忽不定,忍不住直往那姑娘低垂的小脸上瞥。
事情顺利办成的嬷嬷,拿着温禧塞给她的银子,神清气爽地走了。
之前不是说送给世子吗?怎么变成了王爷?难道是夏贵妃见到王爷受了陛下器重,心有不甘?又或者……是回头想了想,觉得送到王爷房里更能给她添堵吧!
宜王妃打碎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咽,看着夫君的魂似乎都被勾走了,只能勉强按捺了怒火,把人和她带来的丫鬟安排进了小院子里。
不能气,不能气,这等小狐媚子算什么。卫氏那等容貌,最后还不是寂寂无名至今。她堂堂正妃,怎么能王爷收个丫头的事动肝火。
“王爷,妾身不是那等拈酸吃醋的人,只是这怜樱是夏贵妃送来的,这……”
温禧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一个婢妾,能翻起什么风波来!你理家这么多年,后院也没出什么乱子,还能被她唬住?”然后又讨好地握了握宜王妃的手,“只是个玩意儿罢了,你别放在心上。毕竟是贵妃送来的,本王总不能驳了她的面子吧!”
驳面子?
我看你高兴得都找不着北了!
宜王一走,王妃就把手里的茶盏给砸了。
景明院里,却是气氛融洽。
温廷因为贵妃把怜樱塞给兄长,母妃却没有拒绝的事,心中十分不满。他虽然年少,但也察觉到母妃对兄长的微妙态度,只是他为人子,怎么能言父母的不是。
心里纠结了好久,自责于自己的滥好心连累到别人,决定还是得告诉兄长,才不负君子之行。
磨磨蹭蹭半天到了景明院,却和跑来继续问世子贤妃八卦的南枝碰了个正着。
温越纳罕地看着他六弟小脸通红,视死如归的样子,听他负荆请罪般地把来意说明完,盯着他一脸决然,想要替母赎罪的表情,倒是被逗乐了。
他这弟弟,六年没见,怎么更好玩了?
于是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那廷弟要怎么赔罪呢?”
温廷懵然地摇了摇头。
“过来,下一盘,让我消消气。”
一刻钟后,温廷包着两团热泪告辞了,走之前还不忘再给哥哥吹一通彩虹屁。
“世子,欺负小孩子算什么啊。”围观的南枝还没来得及安慰到温廷,那小少年就羞愧难忍地跑开了。她哼哼唧唧地挪到温越身边,看了一眼棋盘。
好吧,看不懂。
欺负弟弟欺负得心安理得的温越义正言辞地说:“这样廷弟才会一直想着这盘棋,不继续为贵妃的事自责。”
南枝瞅着他眉眼舒展的样子,垂下眼睛,世子似乎对怜樱的事并不反感?
也对,他这个年纪,早就应该收房里人的……她心里有点乱乱的,不禁想着那宫女的模样。
“阿枝,你怎么了?”
“没什么。”南枝回过神来。
“来,咱们也下一盘?”
小狐狸这语气不对劲啊?
等到奉善走进景明院,便发现五小姐居然也在世子这儿。两个人对着棋盘下棋,各个面色严肃,拈着黑白的子深思熟虑,吓得周围的小厮和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出。
没想到五小姐的棋艺居然这么好?
奉善震惊了,他主子的棋可是皇后娘娘教的,听奉礼说,主子十岁的时候就把全梁京的公子哥们下哭了,连国子监的大儒也能打个棋逢对手。
结果走近一看,只见这座整块独山玉雕成的,由江南皇商特意献给主子的棋枰上,黑白双子摆成了一只蝴蝶,还挺栩栩如生,摆出了振翅欲飞之态,翅膀只差一点就完成了。
“……”
五小姐拈着黑子,势如狂澜地一扣:“我赢了!”
蝴蝶拼好了。
他主子也赞叹着点点头,把白子往棋奁里一扔,叹了口气:“是我输了。”眼底却笑意盈盈。
“……”奉善难得噎住了。
“主子啊,您今天没去户部上值?”
“告病了。”
南枝愕然地抬起头:“世子哥哥病了?”
她还以为世子今日休沐,所以有闲情逸致逗温廷下棋玩,跟她聊天聊半天呢。
“别担心,没病,懒得去。”
“……”世子翘班翘得好随意。
奉善更加茫然了,这还是他主子吗?自从进了度支司之后,主子哪天不是忙到天黑,拿着一司的俸禄,做着一部的活,过年都拿着算盘对账,恨不得直接住在户部。
今天居然,居然装病告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累死累活那么多年,什么好处也没捞着,还惹一身骚,将作监的事都能赖在我头上,何必呢?”温越语气凉凉,“尚书大人不是嫌本世子越权吗?那本世子就好好歇一歇。”
奉善心里明白了,主子还因为护国寺木材的事生气呢,难怪这几天这么闲……然后把夏贵妃把怜樱送给宜王的事给说了。
“送给父王了?”南枝愕然。
“姚九思可真是……”温越“嘶”了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人了,“这下子廷弟可不用自责了。”
南枝欲言又止:“这是姚大人做得?姚大人……他是世子哥哥的人?”
姚九思让怜樱呆在王爷身边,反而没有放到世子院里那么大的麻烦了,王爷那里其实没什么机密。而以皇帝的为人,也根本不会在意儿子多纳一房小妾的事,他只在意儿子听不听他的话。
“不敢。”温越摇了摇头,“姚九思这尊大佛,我可笼络不来,也不敢笼络。”
别人看姚九思是陛下好用的狼犬,他看姚九思却是一条花斑绚丽却含剧毒的蛇,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条潜藏在暗处伺机待发的蛇就会咬你一口。他可不敢与虎谋皮,只是因势而为,彼此看几分情面罢了。
“主子,那那个婢妾……”就这么留着?
“有王妃在,你急什么?”
看来这府里又要热闹几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