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2章 满月宴后回金陵
洗三礼结束之后,不到月余便又到了满月酒。
满月酒需要宴请宾客,自然与洗三不同。
原本温小六还担心谢金科向来不管这些宴请之事,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没曾想谢府的人在满月宴的前一日到了京城。
只是回来的,只有谢大少和谢二少夫妻三人。
温小六因在月子里,不好出门迎接。等到谢二少奶奶过来看她的时候,这才知道,原来老太爷身子不大行了,怕是没有多少日子了,这才留在家中,没有来京。
原本谢大少作为长孙,也该留下才是。
只不过谢大太太担心温小六生子之事,便只让谢大少奶奶留下侍奉,遣了谢大少和谢二少夫妻来京城先照应一段时日。
起码等孩子过了满月再回金陵。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了满月宴之前到京。
谢二少奶奶坐在罗汉床上,拉着温小六的手,说起接到信时家里人的担心,大太太差点晕了过去。
等情绪缓过来后,便满心自责,觉得她这个做婆婆的没有照看好温小六。
又说起她答应了柳姨娘的托付,没有把人看好。
若温小六真有个三长两短,等她百年后都没脸去见柳姨娘了。
温小六听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紧紧的握着二嫂的手,眼眶含泪。
“好了,你如今在月子里可不能如此伤神。这些事都过去了,你也别多想。现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好好坐月子,养好身体。”
“娘说了,你这头一胎生的有些艰难,便让你多坐些时日月子,最好是能坐满两个月。”
“其他事也不要去劳心费神了,都交给金儿和我们就行了。”谢二少奶奶摸了摸温小六的头顶,怜爱地道。
“我知道了,谢谢二嫂。”
二人又说了好一会话,谢二少奶奶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进屋,谢二少也回屋了。
“小六怎么样?”谢二少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问道。
谢二少奶奶将自己身上的披风递给身后的丫鬟,走到丈夫旁边坐下,微微笑道:“我瞧着精神还算好,孩子也养的不错,白白胖胖的。虽然生的时候受了不少罪,好在她先前有东陵先生开的方子一直精心养着,不然怕是也不会如此快恢复过来。”
“那就好。”谢二少闻言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来的时候,母亲千交代万交代,恨不得长了翅膀能自己飞过来看一看她这小儿媳。
如今听到她身子还算好的话,心底的石头总算落下了。
“对了,明日的满月酒,怕是会来不少金儿的同僚妻室,再有就是小六自己结交的太太、小姐们,那些宴席安排虽然管家那边都做好了,但一会你还是去看看吧,别出了什么纰漏才好。”谢二少又道。
“你放心,我知道。”
二人在房中不过歇息一会,又各自去忙了。
谢大少此时正在书房内听着管家回禀明日满月宴的事宜。
因温小六和谢金科的身份与谢家其他人不太一样,所以这宴会便不能像之前那般来办。
要讲究官家规矩。
谢大少也担心会出差错,仔仔细细的问了清楚,之后又与谢二少和谢金科商讨一番,直到深夜,这才算全都办好了。
翌日。
谢府一早便开始忙碌起来。
下人们脚步匆匆,来回走动,不停的准备着宴客事宜。
辰时左右,便有宾客上门。
温小六这边也穿戴好衣裳,坐在月子房内。孩子身上同样穿的喜气洋洋。
只不过此时还在闭着眼睛睡觉。
入了九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为了不让温小六吹着风,谢二少奶奶特地让人隔了一间屋子出来,用来让宾客换衣、掸灰,不带灰尘或是身上的冷气进屋。
舒暮雪和赵紫几人一早便过来了,此时正围着睡得呼呼的小婴儿看。
“他怎么这么能睡啊?我们说话都吵不醒他。”赵紫扒着摇床的架子,满眼好奇地道。
“我听说小孩子就是这样的,要多睡觉,不能吵醒他,不然以后会长不高的。”舒暮雪煞有介事地道。
温小六生了孩子,她婆婆知道后,跟她说了不少关于生养孩子之事。
明里暗里也有些催促他们生孩子的意思。
不过都被她给岔开了。
这生孩子又不是母鸡下蛋,给了吃的就能下的。
虽然她自己也有些着急,但这事儿急也急不来啊。
二人凑着脑袋在旁边叽叽喳喳的说话,不一会就看见原本睡的好好的孩子,突然皱起了小眉头,嘴一瘪,眼看着就要哭。
舒暮雪忙去喊奶娘过来。
等奶娘过来的时候,孩子果真醒了过来,却也不过是瘪着嘴,并没有真的哭起来。
“他好像都不哭的诶?”赵紫神奇道。
她刚才还以为这孩子会像其他她见过的婴儿一样,不高兴了就哇哇大哭呢。
没想到只皱了皱眉,瘪着嘴,却并不哭。
这样的孩子她喜欢!
忙凑到奶娘身前去逗醒过来的孩子。
赵紫和舒暮雪在这里逗弄好一会,温小六就让人过来将孩子抱过去,说是有客人上门,也给大家看一看才是。
到了晚上,谢二少夫妻正在清点别人送的礼。
这些将来都是要回礼的,所以不能有失误。
登记结束之后,谢二少奶奶便往温小六这边来了。
这个时候,孩子已经睡下,只温小六还坐在罗汉床上,手里端着一碗汤,眉眼间似乎没什么食欲的喝着。
“小六,这是娘和二叔他们让我们带过来的东西,你看看。”谢二少奶奶让人将东西搬进来。
温小六看着屋里满满的五个大箱子,不由放下手中的碗,递给白露,有些无奈道:“二嫂,怎么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
“那些小衣物,我这里也做了不少,尽够孩子穿了,如今又送来两箱,怕是都要穿不过来了。”
那些衣服瞧着都是些几个月到一岁左右年纪的孩子穿的。
整整两箱,没有上百件,怕是也差不离了。
这么多的衣裳,难不成还一日换一件的穿吗?
衣裳的料子也都不是粗麻棉布一类,而是上等的细棉,价格不菲,若是穿过一日便扔,未免也太浪费了些。
“穿不过来到时送人便是,你可别舍不得。这些都是家里人的一番心意。大家不能来参加孩子的满月酒,本就心中愧疚不已,若是这点礼物都不送,那岂不是让他们心里更加过意不去?”谢二少奶奶道。
她没说的是,这五箱礼物,还是她好说歹说,拦下不少,这才只减到这么多的。
若是不拦下,怕是得将近二十箱的东西送过来了。
“对了,这别的衣服孩子若是穿不过来便也算了,但有一件,你却是一定不能不给孩子穿的。”谢二少奶奶说着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包袱。
打开之后,温小六看着那用了许多小方块的布料拼接而成的小衣裳,有些目瞪口呆。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小时候在松泉村的时候她就见过。
只是没想到,谢家居然会送一件这样的衣服过来。
“二嫂”温小六微愣地喊了一声。
“这是娘执意要做的百家衣。特地找亲友们要了整整一百片,又亲自缝合起来的,所以这件衣服,你可不能拒绝。”谢二少奶奶担心温小六不喜欢这衣裳的样子,叮嘱道。
温小六伸手接过衣裳,双手摩挲着入手柔软,并不像是簇新面料的衣裳,眼底突然就滚烫一片。
忙垂下眼帘,不敢去看谢二少奶奶。
“这料子,用的都是新的,不过衣裳做成之后,娘便用滚烫的水搓洗了好几遍,直到摸着软和不扎手了,这才交给我们的。”
又担心温小六不懂为何要这样做,细细的解释了原因。
还与她说了不少带孩子要注意的事,这才转身离去。
离去之前,还给了温小六一个荷包。
荷包里面装的是让人快马加鞭去灵隐寺请高僧开光的平安福。
为此还捐了几万两的银子给寺里的佛祖镀金身。
满月宴过去约莫半个月左右,金陵那边有飞鸽传书过来,让谢大少和谢二少抓紧回金陵,老太爷已经撑不了几日了。
谢府上下便开始准备回金陵。
谢金科给皇上递了折子,要回去守制。
温小六虽没有坐完两个月的月子,但也比寻常人多坐了半个月,身体便是出门,也没什么大碍了。
只孩子还太小,担心长途跋涉会不安全。
便请了一位擅长儿科的老太医一同起身。
因是走水路南下,一路顺风顺水,孩子在船上也多呼呼大睡,并没出现什么不适,所以到金陵的时候,也不过过去十日左右。
谢家三少在城外迎接一行人。
到了之后也没有过多寒暄,便往谢府赶去。
下了马车,便见谢府门前已是白布飘扬,屋内似还有哭声传来。
“进去吧。”谢大少眼眶微红,低沉着嗓音说了一句。
众人便沉默的进了府门。
老太爷是今日一早走的。
走的时候虽然脸上带着笑,但眼底却有淡淡的失落。
为什么会失落,大家心知肚明。
老太爷平日里虽然弥勒佛一般,笑呵呵的,从不与人发脾气。
对着几个孙儿好似都差不多,实则对谢金科却是最不一样的。
不仅是因为他是家中最小的孙辈。
更是因为这是他们谢家,这么多年来唯一出过的状元,且年纪轻轻便已是五品的官员。
他自觉到了底下,便是见到列祖列宗,也能挺起胸膛,不带半分愧色。
只是这个如此优秀的孙儿,在他弥留之际,他却不能看上一眼。
且孙儿的孩子,他的重孙,他也见不到了。
虽然有些遗憾,但这一生,他自问过的还算无愧于心。
能活到如今这般年纪,更是难得的高寿。
所以尽管眼底有些许失落,面上的笑容却也是真诚的。
正堂内,作为长子的大老爷和次子二老爷披着一身白麻孝衣,站在旁边拜谢过来祭拜的客人。
见到进来的谢大少三人时,一时喉头有些哽咽。
大老爷望了望身后被奶娘抱在怀里的一个小小的襁褓,忙上前,就想将孩子抱进怀里。
转而又想起自己现如今正戴孝,未免吓着孩子,不能抱着。
心中有些失落。
吩咐人去叫大太太起来,又让温小六拜过之后便先回房,不必在这里守着。
这是心疼她的意思。
温小六作为孙媳,怎么好真的会去歇着。
只换了身衣裳,胳膊上又系了红布,正要出门时,大太太就过来了。
见到温小六,也不说话,只拉着她上下打量好一会。
看她面色还算红润,只带着些许赶路的疲惫,先前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拉着温小六的手,红着眼眶喃喃道。
温小六见大太太这样,也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紧紧的握着大太太的手,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孩子呢,都安排好了吗?”谢大太太问。
“嗯,奶娘在照看着。一路上也没什么不适应,回来就睡着了。”
“那就好,说明这孩子是个身体好,有福气的。”
谢大太太满身都想去看看自己这最小的孙子,却也只好强忍着,等过几日将老爷子送走了再说。
二人说完之后,便一同往正厅旁边的厢房去。
过来的女眷大多在厢房内坐着喝茶说话。
许是因为是喜丧,悲痛的情绪没有那么浓重,所以屋子里虽然比起往日宴会时要安静些,但也没有很沉闷。
谢大太太领着温小六进去之后,大家都上前来跟她打招呼。
她身上有品级,这屋子里诰封最高的不过四品,所以不管是长辈还是晚辈,见着她都是要施礼的。
只不过温小六向来不是个端着架子的人,别人过来朝她施礼,她也忙回礼过去。
好一会之后,这才坐下说话。
正厅内,谢家大少和谢二少看着躺在棺木中的祖父,眼眶通红起来。
定定的说不出一句话。
虽然上京前就有了心理准备,但亲眼见到往日和蔼亲切的祖父躺在那里了无生息的模样,心底的难受怎么都无法掩盖。
谢金科站在一旁,看着祖父闭目的模样,像是睡着了一般,心底有一股又酸又胀的情绪蔓延开来。
一点一点从心脏处蔓延至四肢百骸。
迟来的泪意这才涌上眼眶,有些难以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