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章 除夕夜各家心事
一转眼,就到了除夕当日。
温小六因要看着厨房那边的菜色,所以很早就起来了。
在厨房内带着芒种一起来回的忙碌。
而前头院子里,谢金科则带了几个孩子写春联和福字。
冉轻手巧,又剪了不少漂亮的窗花。
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同样大红的窗花和福字、春联也全都贴好,整个谢府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就连往日稳重的致远,今日瞧着也欢快了几分,有了孩子的模样。
到了晚上,夜幕降临,年夜饭也终于做好。
一家人分了两桌,也不拘什么男女分开了,只长辈一桌,小辈一桌,热热闹闹的坐好。
只等放了鞭炮便开始用餐。
这会下人也大多被打发去用饭了,谢二少快不惑之人难得童心大发,带着小儿子去点那鞭炮。
谢家泼天的富贵,用的鞭炮自然也是最响最持久的那种。
点燃之后,噼里啪啦的声响让屋子里的人手忙脚乱的捂住了耳朵。
谢金科则是下意识的将温热干燥的大掌捂在了温小六的耳朵上。
冉轻见到温小六与谢金科温情脉脉的样子,心底涌上一股难言的羡慕来。
这一刻,脑子里闪过的却是那个男人的俊挺的脸。
若是他在,是不是也会像谢金科这样,下意识的护住她?
今日是除夕,他一个人在京城,没有家人团聚,也没有人会特地准备年夜饭。
他以前跟她说过,他这些年一直在外奔波,鲜少在家中停留超过两个月,就连过年,也多是在外地不能归家。
那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呢?
会不会与寻常日子一样,不过几个菜,一壶酒,就这样过了除夕夜?
想起那样一个大山一般的男子,此时坐在客栈的房屋内,一人独酌用饭,她心里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起来。
那个男人,不适合孤寂落寞,他就该是顶天立地一般,不过一个背影便让人觉得满是安全感。
可那样的男人终归不属于自己的。
自己这样的残花败柳,风月场所出身,也不配与他站在一起。
自卑的情绪又开始将冉轻淹没。
就连鞭炮声已经结束似乎都没有察觉。
还是温小六轻轻碰了她一下,她这才回神。
忙敛下心思,笑了起来。
这样大好的日子,她不能扫了大家的兴。
一顿饭吃的很欢愉,也吃了很久。
谢二少的小儿子不住的耍宝,闹得大家大笑不止,小珠和大黑还在旁边跟着起哄,屋内的氛围愈发的好。
桌上的菜热了又热,直到第三遍,这才算结束。
用过晚膳之后,大家又换到花厅去守岁。
男子去了书房,女子则在花厅内说话聊天。
气氛和谐。
冉轻找了个借口出去。
站在院子里的凉亭内,看着已经被冻上的荷花池,神思有些恍惚。
突然“砰”的一声,吓了她一跳。
抬头看去,却是不知谁家正在放烟花。
轰然炸开的烟花,五彩斑斓的四散开来,开出一朵绚烂的花形。
只是烟花易逝,消散的太过迅速。
还未来得及感受它的美好,就已经结束。
触碰不到的距离,就像她与厉明铎一样,只能做那绚烂的烟花,刹那芳华之后烟消云散。
“主子,外头有人给您送了东西过来,您要去看看吗?”冉轻身边的小丫头走了过来轻声道。
“谁送的?”冉轻蹙眉。
她在京城没认识几个人,谁会在这会送她东西?
扫向丫鬟的神色,突然一愣。
继而沉默一会后道:“拿进来吧。”
“是。”
东西抬进来之后,打开一看,却是两箱烟火。
冉轻看了片刻之后才对着丫鬟道:“你送到花厅那边,让小珠他们放了吧。”
丫鬟看了一眼冉轻,这才福身退下。
顺道让人将烟火抬到大太太那边去。
不过一会,就看到院子里不停响起的爆裂声。
浓墨的夜空被这一个接一个燃放的七彩光芒照亮,颜色如同雨后的彩虹一般漂亮,却又在夜色的映衬下,更加绚烂。
两箱子烟火,放了约莫一刻钟才结束。
冉轻也重新回到花厅那边。
温府。
啪啪啪——
已经三更时分,温府的大门却被人拍响。
原本已经歇下的门房纳闷除夕夜怎么还会有人上门,打着哈欠拉开一点门缝。
“找谁啊?”
话音落下,见到外头那个满身狼狈,一身衣裳都有些不蔽体的男子,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乞丐,就要冷了脸将人赶走,谁知那人却将门用力一推,直接进来了。
“我要见大哥,你去叫他过来,顺便再让他给我带两件大氅过来,我都快冻死了!”说着直接进了门房的屋子。
那门房的屋子虽说没有地龙,也烧了炕,屋内还有个小火炉子,舒服的很。
那人进去之后,立马舒了口气,冻得发白的脸也慢慢有了些许血色。
门房被他一阵动作弄得呆住。
见他直接进了自己的屋子,眉头抽动,愤怒不已,先是啪的一声将大门给关上,之后拽着坐在火炉边,很是自来熟的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的男子,就要把他给拽出去。
男子手中的茶水还没喝,就飞溅了出来。
滚烫的茶水落在他露在外头的胳膊上,很快就是几个红印。
男子突然一个用力将茶杯摔在地上,揪着门房的衣裳怒气冲冲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不过喝你一杯茶水你居然敢拽我,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等会等我大哥来了,我非得让他把你送到牙行里去卖到南蛮子那里去做苦工!”
那门房在温府做了十多年,都说宰相门前四品官,这不是宰相府,可他们家老爷也是二品大员,平日里那些老爷的下官来了,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可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自己贸然进门不说,还毫不客气的进了自己的屋子,端起自己的茶水就要喝。
哪里有这样的人?
而且他口中说的什么大哥,谁是他大哥?
他可不知道这府上还有一位什么其他的老爷!
门房只当他脑子有问题,胡说八道,在这里胡乱攀扯,想要好处。
扯会自己的衣袖,从柜子里拿了两块糕点出来,扔进男子的怀中道:“拿了东西就赶紧走,别说我没警告你,这里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一会要真惊动了府里的老爷,到时候就不是把小老儿送到南蛮子那边去做苦力了,而是把你送到衙门里去过年了!”
那男子接了糕点,忙使劲往嘴里塞下去,碎屑掉的满嘴都是。
明明已经塞不下了,还要拼命的往下塞,就好像很多日没有吃过东西了一样。
那个模样,比起城外那些乞丐吃相还难看些。
门房看他这个样子,今日又是除夕,心里便生了些许怜悯之心。
不再跟他计较先前的无礼,又从柜子里拿了两块糕点出来,顺道还给他倒了杯茶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不过我刚才的话可没有骗你,要是一会真闹得府上老爷他们知道了,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一会你吃完这几块糕点了就赶紧离开吧,别连累了我。”
男子将四块糕点都吃下肚,又一连喝了三杯茶水,顾不得滚烫,只吹了两口,就这样灌了下去,胃里这才觉得舒服了很多。
说话也不像先前那般蛮横无理了。
“不用,你直接找个人去回禀你们家老爷,就说三老爷来了,让他们赶紧准备些吃食衣裳,一会我也与他们一道吃一顿年夜饭。”男子坐下后道。
那门房见这人此时吃饱了之后坐在凳子上的模样,确实与那些乞丐不大一样,但三老爷是谁?
温家的三老爷不是应该在金陵吗?
而且听说是被关在金陵的。
三老爷怎么会出现在京城?而且还是这个时间?
门房虽然满脑子的疑问,可既然此人说自己的府上的三老爷,他就不好再将人赶出去。
忙找了个人过来,叮嘱两句,便回了屋子,陪着那自称是温家三老爷的男子。
温崇此时正在书房跟温子元说话,温怀良在旁边正觉无聊的很,想要出去放烟花,听到有敲门声不等修齐去开门,自己就兴冲冲的拉开了书房的门。
“孙少爷。”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温怀良见是门房那边的人,不由问道。
“是外头来了个人,说要见老爷,奴才这才来回禀的。”
“这个时辰怎么会有人过来的?而且今日可还是除夕夜呢。”温怀良疑惑归疑惑,却还是让人进了屋子。
温崇早已听到动静,见人进门便直接问道:“是谁说要见我?”
“回老爷的话,那人自称是府上的三老爷,说,说让您准备好饭食衣裳,要与您和诸位主子一起用年夜饭。”下人小心翼翼的回话。
温子元和温崇都是一惊。
只是温崇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便是吃惊,此时脸上也瞧不出什么。
“我知道了。子元,你跟着去看看。若真是你三叔便将人请进来,若不是,便给二两银子打发了吧。”温崇淡声道。
“是,父亲。”温子元脸色沉了沉道。
温怀良见父亲出去便偷着要跟上去,却被温子元给瞪了一眼,“你要是不想待在书房就回屋去,不要在这里捣乱。”
温怀良此时听了金陵的三祖父来了,心里正想看看怎么回事,哪里肯就回去歇息,忙又乖乖的做好了。
门房处。
屋内的二人等了不过半盏茶的时辰,温子元便过来了。
见到屋内那个如同乞丐一般衣衫褴褛的男子时,他下意识的皱眉。
“大侄子啊,你总算来了,那饭食衣裳啥的都让人准备了吧?你三叔我这一路上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要不是我福大命大,说不定你们都见不着我了。快走吧,我都要冻死了,赶紧给我弄两身干净的衣裳换上,再整壶酒,一会我跟你爹喝一杯,好好叙叙旧。”温三老爷见到温子元,忙站起身,拉着温子元就往外走。
温子元却站着没动,他看着这位本不应该在这里的三叔道:“三叔一路过来自是辛苦了,我这就让人去准备换洗的衣裳和吃食。”
“哎,还是我大侄子好,不像我那个不孝的儿子和女儿,根本就不管他们老子的死活,任由我一个人冰天雪地的上京来,差点没死在路上。”三老爷很是感慨的道。
眼底满是对两个儿女的不满。
温子元带着他往后院走,嘴里问道:“三叔去找过三妹妹了?”
三老爷闻言却冷哼了一声道:“那个不孝女,我在金陵的时候写了七八封信给她,让她给我送点银子过去,可她呢?却对自己老子不闻不问,连个回信都没有。那些信就跟石沉大海似的,一去不复返。”
“要不是我找人借了些银子,怕是连走出金陵城都难。”
“还有小六那个丫头也是。上次回金陵,我说让她资助点银子给她三伯使使,她居然一分不给不说,还拿老爷子的话堵我!那个臭丫头,等她一走,我就把她送的那些补品都给换了银子。”
“谢家泼天富贵,她就是从手指头缝里漏下来一点,那也够我花得了,可这个丫头倒好,一毛不拔。还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果然胳膊肘往外拐,跟娘家人就不亲了。”
三老爷一路说一路抱怨。
从自己的两个儿女一直抱怨到温家的其他人。
无非就是在说他们在京城享福,把他一个人留在金陵吃苦受罪。
整日不能出门,吃的也是糠咽菜,不是人过的日子。
温子元听着他这些抱怨,只敷衍的附和两句,没有多说。
祖父原本身体就不好了,要是知道三叔从金陵城跑到了京城来,怕是还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
为今之计是先将三叔稳住了,再找个借口把他送到二叔或者是子明那边去,不然万一让祖父撞上了,到时祖父有个三长两短,那谁也不会好过。
而且更重要的是,三叔是怎么出的金陵城?
当初祖父离开的时候就跟金陵城的知府打过招呼,不要放他出城。
还有家里的下人也都交代过,三老爷若是想出府,必须将人拦下,不然就家法处置。
可三叔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照样来到了京城,说明家里不过一年多没有主事的人就已经乱了。
下人怕是心也变得疏懒了。
总以为他们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所以可以松懈自己,为所欲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