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煎熬
“程公子这是心理不行啊，咋还怪起了时运。”秋丫打断了他。
“怎么，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一上考场就于心不安。”
程源柏闻言面色一僵，沉默着不说话了。
秋丫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暗暗嘀咕了一声：“这是被我说中了啊。”
程源柏突然起身：“时候不早了，二位也早些休息吧。”说着头也不回进了房间。
秋丫瘪嘴：“心虚了。”
回头看向萧霁，却见他正噙着微笑看着她。
秋丫脸一热：“萧大哥看我做什么。”
“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兔子。”
“兔子怎么张牙舞爪？”
想想又不对劲：“萧大哥说谁呢？”
“你说呢？”声线发颤，显然是在憋着笑意。
秋丫不乐意了：“我才没有张牙舞爪！”
“好，没有张牙舞爪，是只乖顺的兔子。”
“我才不是兔子！”
程源柏进了屋还能听见他们的说笑，心里不是滋味，想起当年的事不由闭了闭眼，影影绰绰的灯光把他脸上的表情照得越发阴沉。
沈秋月说得没错，他确实做了亏心事，所以一到考场他就忍不住心悸不安。
在青山学院他和萧霁关系最好，可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比不过萧霁，夫子念着他爹是院长总对他照顾有加，时常夸他的文章做得好，可他知道在所有夫子眼中萧霁才是他们最得意的学生。
那一年全顺兴镇参加考试的一共十个，除了萧霁都没有他的学问好，父亲问他有没有信心考得榜首，那时他年少无知，根本不知顺兴镇外面人才济济，便大言不惭地说：“若是没有显明兄我定夺得榜首。”
他不知道父亲把那句话当了真，而他那晚确实听见父亲在安排人做些见不得光的事，直到在广陵没遇见萧霁，这才觉得不对，想到父亲的安排，心里惶惶不安，那次考试自然而然没有上榜。
后来他打听到萧霁瘸了腿，他也知道可能是父亲所为，但是他不敢去面对，便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直到再次遇见萧霁，他小心翼翼不敢去捅破的窗户纸被无情撕烂，他自责愧疚，那时他才有勇气去质问父亲，得到的答案正中他的猜想。
他就是夺了萧霁五年时光，差点害得他无缘科举的卑鄙者。
距离院试越来越近，秋丫比萧霁还要紧张，根本没心思做竹编，然而当事人萧霁却比她还要轻松，和往日一样看看书，时而还会陪她出去买菜。
“萧大哥不紧张么？”
“紧张。”萧霁一脸平淡说出来，丝毫没有可信度。
“我瞧着你像是在安慰我。”
萧霁含笑：“那你有被安慰到么？”
秋丫摇头：“一说起考试我觉得心脏都堵到了嗓子眼，呼吸都困难。”
萧霁眉心轻蹙，认真看着她：“瘦了。”
“有么？”秋丫摸了摸脸，“所以赶紧考完吧，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心力交瘁了。”
萧霁心疼，有些后悔让她跟着来广陵了。
“田老和鹤老都相信我，我有把握。”
见秋丫明显怀疑，便笑道：“不相信我的能力？”
秋丫赶紧摇头，随即又点了头：“我相信萧大哥的能力，可我还是忍不住紧张。”
萧霁揉了一把她的头顶，心疼道：“你平时不是这样。”
平日她是最豁达的那一个，遇事总是先安慰别人，何时如此紧张过。
秋丫轻哼：“这能一样么。”
其实她也不知道，就是一遇见萧霁的事就格外紧张。
萧霁无奈：“放轻松，考完了给你办及笄礼。”
秋丫算了算日子，考完的话距离她的生辰也没几日了。
“咱不在广陵等着出榜么？”
萧霁摇头：“等不等成绩已然定了，在这里干等着倒不如回家。”
想到什么笑了笑：“届时常夫人也会从余杭过来。”
秋丫眼睛一亮：“因为我的及笄礼？”
萧霁颔首：“原本你应该有更隆重更气派的成年礼，若是在余杭……”
“才不要去余杭，我要在白水村办，我还要让我爹看着呢。”
萧霁明白她的心思，点头应了：“行，到时把老师的排位请过来，让他一起参礼。”
秋丫粲然一笑，紧张的心情终于缓解了几分。
终于到了院试这一日，秋丫亲自送萧霁去了府衙考场，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得要命。
这一进去再见面就得三天之后，秋丫忍不住嘀咕：“也不知道萧大哥带的干粮都不够，万一不够怎么办。”
“天还热着，万一干粮馊了会不会吃坏肚子？”
“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水喝。”
从院场外一直嘟囔到家，听得万江万海也开始担心了。
“院场里面有水，您买来的腊肠咸得很，应该能保存三日，萧公子能照顾好自己，这些您就别担心了。”
秋丫深吸一口气：“我也是第一次陪人考试， 难免紧张嘛。”
说着突然想到什么：“我准备的驱蚊香包萧大哥带着了吧。”
现在这季节蚊子正是最凶的时候，叮人最狠了，她特意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两个最贵的驱蚊香包。
万江颔首：“带了，您准备的东西萧公子都带着进去了。”
秋丫这才放松下来：“祈祷萧大哥这次能考得顺利。”
三日来秋丫每日都会去考场外去等一会儿，而每一日都有因为受不了煎熬而被抬出来的人，看得秋丫揪心，便在院场外面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除了睡觉吃饭恨不得所有时间都在考场外面候着，而跟她一样的人不在少数。
眼看着被送出来的人越来越多，秋丫又不忍心看，便坐在旁边的茶棚里听别人聊天，但是一颗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吊着，也听不进去。
三日的煎熬眼看着到了最后一天，秋丫一早就在门口等着，然而今日考场外面的人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多，挤得她根本没地方站脚，万江万海担心她的安危，便让她先回去，秋丫拒绝了。
“我再等一会儿。”
两人无奈，只好时刻跟在她身后，好在他们个子高，正好穿过人群看见考场门口的情况，便一直看着那方，祈祷着萧霁赶紧出来。
考场的门一打开里面的人蜂拥出来，一个个面色憔悴，像是遭受了什么酷刑，有人衣衫不整有人蓬头垢面，还有人看见自己的亲人已经熬不住晕了过去，然而却没有人在意，只关心着自己要找的人出来了没有。
眼看着出来的人越来越少，考场外面围着的人也减少了，萧霁才背着自己的东西出来。
“萧公子。”
万江一眼就注意到了萧霁，招着手让他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