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寒冬
秋丫突然明白为何爹让她从小读《氓》了，他早就知道她生母在婚姻中过得是如何水深火热，害怕她也过上那样的生活。
常氏见秋丫不说话，以为她不认同自己的话，语重心长叹了一口气。
“娘当初也和你一样，喜欢上一个人，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觉得他配得拥有更好的自己，可是到头来成了一场笑话。”
“女人对男人来说是附属，是玩物，但不是生命中或不可缺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他们可以喜新厌旧，这是这个时代赋予他们的权利。”
“这世界对女人已然有许多不公，所以女人更应该爱自己，你更要以此为戒。”
“萧霁在白水村长大，等他出去见过了外面的世界，沾染了那些臭男人的习性，他也是会变。”
秋丫抿嘴：“会吗？”
她不知道，常氏也不知道。
“我不想让还未发生的事来困扰现在的生活，我现在喜欢他就和他在一起，或许将来不是他不喜欢我了，可能是我先不喜欢他了也不一定，我知道您的但心，但我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常氏红了眼眶，眼中情绪复杂，说不清是欣慰还是羡慕，或许两者都有。
“子符把你教得很好。”
说着摸上了她的脸颊：“你和娘不一样。”
秋丫看着她眼里的情绪，回望着她的一生，竟然替她生出来一些悲凉。
“您打算一直留在他身边？”
常氏愣了一下，望着门口的方向，过了好久才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的折磨，有时候我都分不清到底为何要留在他身边，因为恨么？”
常氏摇头：“我不知道是他离不开我还是我离不开他，或许我们本就应该是这样相处。”
“也或许是我对他已经没了期许，所以觉得待在何处都无所谓了。”
说着畅然一笑：“看开了，路自然就宽了。”
秋丫听不懂。
常氏笑道：“这是娘的人生道理，不一定适合你，你也不需要懂，你的路需要你自己来走，别怕失败，娘会一直在你身后。”
秋丫终于明白为何当年爹能和她成为知己。
这些话爹同样跟她说过，他们两个出身不同，生长环境不同，却有着一样的人生态度，这或许就是他们心灵相通之处。
若是爹还在该多好，或许这世界上就会有懂她的人。
“我会活得好好的。”
不辜负爹和您的期望。
若是沈秀才的去世让秋丫从一个骄纵的孩子变成了谨慎懂事的小姑娘，那常氏的出现和她的经历则让她懂了更多，从爱情到婚姻，或者更多关于人生的道理。
秋丫望着教室里一个个单纯懵懂的姑娘们，恨不得要把自己所有的感悟灌输给她们，让她们日后少弯路。
可想想她又觉得那样的自己或许太自私。
什么都不懂还存有幻想的她们何尝不是一种美好。
常氏是在三日后离开的，走得毫无征兆，萧家人匆匆忙忙把她送出了白水村。
“咋突然就走了？”
秋丫摇头：“或许是想家了吧。”
林春花叹了一口气，望着秋丫似有感慨似有庆幸，庆幸她没有把秋丫带走。
“外面冷，咱回家吧。”
秋丫颔首，扶着萧霁往回走，嘴里嘀咕着：“她这突然走了，咱俩的亲事啥时候定啊？”
林春花和萧大根没听见，但是走在她跟前的萧霁却听得一清二楚，耳根噌一下就红了，甚至不自然咳了两声来掩饰尴尬。
“萧大哥你咋了……”
萧霁怕前面的萧大根和林春花听见动静回头看见自己的窘迫，慌乱下捂住了她的嘴。
“不小心喝了口风，无碍。”
秋丫眨眨眼，张嘴想要说话，奈何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萧霁感受着手心的弹软触感，心口一震，耳根的红晕迅速蔓延开来，眼角都红了，吓得赶紧松开了手。
“外面冷，回家吧。”
秋丫眉心微蹙：“也是，脸都冻红了，咱还是快些回去吧。”
萧霁：“……”
没错，脸一定是冻红的。
常氏来白水村住了两个月，秋丫都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这日晌午下了学习惯去后院吃饭，看着空空如也的后院这才反应过来。
站在院子里愣了一会儿，秋丫深吸一口气，这才离开。
不想到了门口遇见了沈大丫。
这几个月来她都没来过学堂，听其他学生说她和吴招弟回了娘家。
“都下学了，你咋来了？”
沈大丫站在门口往院子里看了一眼：“你娘走了？”
秋丫瞬间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干啥？”
“没事，就是问问。”
沈大丫说着笑了起来：“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娘之前把族里的人给得罪了，你以后在白水村的日子可难过喽。”
也不知是嘲讽还是好意提醒，沈大丫说完就跑开了。
秋丫回神。
不只是沈家族里，还有吴招弟这一家难缠的，可不就是不好过么。
想着秋丫摇了摇头，无奈回了家去。
然而她担心的事并没有到来，族长也没有来找她的麻烦，不仅如此，还听说族长去了一趟吴招弟家警告了她一番，让她日后不要去找秋丫的麻烦。
秋丫疑惑。
哪里出了问题？
这日放了学正好遇见村长家的窜门回家，看见她笑着凑了过来。
“你们族里的事你听说了？”
秋丫疑惑：“啥事？”
村长家的拉着她到自家门口，放低了声音：“你娘走后族里那些人没为难你？”
秋丫摇头。
“你知道为啥？”
秋丫也好奇：“福枝婶子别卖关子了，快些跟我说道说道。”
村长家的笑道：“我听你大柱叔说，你娘走时给了族里不少钱，听说有这些。”
秋丫看着她伸在跟前的三根手指，疑惑：“三十两？”
竟然给他们这么多钱，还不如给她呢。
不想村长家的摇头：“是三百两，族里那些人每人分了几十两呢。”
秋丫傻眼了。
三百两！？
见她惊讶，村长家的更疑惑：“你娘没跟你说？”
秋丫摇头。
她要是知道就拦着了。
那可是三百两，她得做多少竹编才能赚回来啊。
“不过也得亏了你娘给的那些钱，不然那群老狐狸哪里能放过你，还帮你摆平吴招弟。”
秋丫愣住。
原来是为了保护她。
自己都水深火热了，还不忘解决她的后顾之忧，真是让人……
秋丫突然有些后悔，后悔没让她在走之前听见那声想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