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任性
林春花和萧大根把常氏的话听进去,对视一眼,说道:“常夫人说的是。”
“以前是因为秋丫无依无靠,现如今有了家人,自然是不能再跟我们继续住的。”
秋丫着急:“娘!”
林春花拽住她的手:“先别着急。”
秋丫哭肿的眼睛还未消下去,委屈巴巴看着她:“我不走。”
“没让你走,就是暂时不跟我们住一起。”
“那也不行。”
分了家的才不住一起,不住一起怎么还能算是一家人。
林春花摸了摸她的脸:“听我慢慢说。”
常氏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索性别开眼去,这才压下眼中翻滚的嫉妒。
“咱对门的空宅子也是咱家的,让常夫人在那处盖房子,这段时日你跟常夫人先去镇上住着,等房子盖好了再搬回来。”
“门对门的,也不算是分开。”
常氏忙在一旁说道:“萧夫人说的是,秋丫要是不放心,今日咱就把亲定下。”
秋丫看向常氏,何尝不明白她打的什么主意。
定下亲她就是未过门的媳妇,就是待嫁之身,更不能在这个家待着。
秋丫很希望和萧霁定亲,可不是现在,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只要离开这个家就不容易回来了。
“秋月?”常氏见她看着自己不说话,笑着叫了一声。
秋丫回神:“我不搬出去,现在也不着急定亲。”
“您也不用盖房子了,我爹还留下来一处二进的大宅子,最大的屋子做了女子学堂,不过还有住的地方,您若是不嫌弃便搬过去住吧。”
语气冷淡至极,让场面一度僵持了下来。
林春花连忙说道:“秋丫脾气犟,今日这事对她来说太过突然,要不让她先好好想想。”
常氏盯着秋丫深深看了一眼:“是我来得太仓促了,你先冷静冷静,明日娘再过来,行不行?”
秋丫不敢看她的眼睛,怕她眼底的殷切,更怕自己不忍心而彻底妥协。
“行。”
常氏这才露出一个笑容:“那娘明日再来。”
秋丫这才看向她,触及她眼里的小心翼翼心口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
“我……送您。”
常氏伸出了手,秋丫愣了一下,走过去扶住了她的胳膊。
常氏表情僵硬了一瞬,不过随即恢复了正常,笑着跟萧家人道别。
把她送出门口,已经有四五辆马车在等着,常氏突然握住了她的手:“你怪娘吗?”
秋丫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只是诚实表明了自己的想法,摇头道:“我不怪您。”
常氏湿了眼眶,顺着她的胳膊摸向了她的脸颊,颤抖的双手出卖了她此时的紧张和激动。
在秋丫看来常氏不过是陌生人,或许有血缘的羁绊在,但还是不适应,不自觉往后躲了一下。
常氏僵硬着收回了手:“别送了,娘明日再来。”
话落便有丫鬟先先一步上了马车,掀开了车帘,旁边的两名丫鬟才扶着常氏上去,十几个人在一旁伺候着,直到马车缓缓离开,她们才上了后面空着的马车。
郁呈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看着她:“这世上能真心为你好的只有爹娘,别伤了娘的心,你好好想想。”
说完一夹马肚子扬长而去。
郁呈追上马车,从马上直接跳到了车辕上,然后钻进了车厢里。
“我不懂娘在想什么?”
常氏靠在车壁上,正闭目养神。
“你想知道什么?”
“娘为何要坚持留下来?要是我就直接把那死丫头绑回去得了。”
“可她的心会一直留在这里。”
郁呈不懂:“娘有何计划?”
常氏这才掀开了眼皮,冷淡的眸子中没了方才的温和,却是一片死气沉沉,是郁呈最熟悉的模样。
“没有计划。”
郁呈知道问不出来,便换了问题:“您为何要把妹妹许配给那瘸子,只要她点头,就是当朝进士也得由她挑着选。”
常氏哼了一声:“亲随时都可以退,要是这时候把她惹急了,怕是永远也不认我这个母亲了。”
郁呈恍然:“这一切都是缓兵之计?”
“娘是想把她骗回余杭?”
常氏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即又闭上了眼,继续闭目养神:“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我不会骗秋月。”
郁呈挠了挠脑袋,左右想不明白她到底要干什么,索性又钻出来马车,继续骑他的马去了。
萧家像是一片平静的湖泊,被突如其来的一颗石子扰乱了平静。
秋丫瞧着林春花和萧大根的反应,最后把视线落在一直没说话的萧霁身上。
“大家咋不说话啊?”
林春花这才笑道:“大家是在为你高兴。”
“以前以为你只有沈秀才一个亲人,没想到一下蹦出来这么多,这是天大的喜事,咱们应该高兴。”
秋丫瘪嘴:“可我高兴不起来。”
她有过一瞬间因为这世上还有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而高兴,可是一想到那些亲人会让她离开萧家,她一点也不高兴。
林春花欲言又止。
常氏是秋丫的亲生母亲,而她连个养母都算不上,哪里有资格说什么。
秋丫心里闷闷的,直勾勾看向萧霁。
“萧大哥呢?”
萧霁一直在看她,闻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你不该任性。”
“萧大哥觉得我是在耍脾气?”
说着更气:“萧大哥希望我离开?”
萧霁面上的笑容突然消失,认真道:“不希望。”
秋丫还来不及高兴,就听他继续说道:“可我希望你过得好。”
秋丫胸脯起伏着,忍住肚里的火气:“可这是我自己做决定的事不是吗,为什么都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强迫我?”
萧霁一怔,移开了视线。
没有人说话,更显得她像是在无理取闹,秋丫咬了咬唇,无力道:“我去做竹编了。”
说着转身出了堂屋。
林春花这才说道:“秋丫还是个孩子,突然得知自己不是沈秀才的亲闺女,又冒出来个身世显赫的母亲,她心里指不定多害怕,咱在家里就尽量别提这事。”
萧霁默默应了一声,拄着拐杖出了房间,一眼就看见了在西屋房檐下一边做竹编一边抹眼泪的背影,心里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