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可强求
值班医生来了，和崔宇峰一番问诊交流，小护士帮崔宇峰测量了血压换了药离开。
值班医生和牛所熟悉，对崔宇峰目前的状况持乐观态度。医生说，病人年轻身体好，完全康复没有问题，让大伙儿别担心。
牛所问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医生说先治疗一个月再做决定，具体要看康复情况。医生问有没有家属来陪床，病人起居饮食都需要人照顾的。
老莫说不用了，他就是家属，他来陪就好。
医生走了。几个人坐了下来。牛所有些奇怪：“老莫，你那边事情那么多不回省厅？你陪什么床？我这边安排两个辅警轮流值班就行了，小崔这个情况这起码要个把月呢。”
老莫苦笑没吭声。
崔宇峰挂念着白如雪，说：“莫参谋，你帮我去省医院看着白如雪吧，这里有牛所张罗。”
老莫沉吟了半晌才说：“别说这些了，我被停职了。”
啊？在场几个人都给惊了一下。
“省里一位副省长空降到省厅做了党委书记，并且打算接任厅长，我被他点名批评了。说我无原则地违规办案，用8、90年代的土办法办现在的案子引发严重后果。那位新上任的书记说我已经不合适从事现在的刑侦岗位，让我停职反省等候处理结果。这件事情过后十有八九我要调离岗位了。”
牛所一捶大腿：“这他妈的不是官僚主义嘛，你们领导不帮你说说话？”
“唉。”老莫叹口气，“我那总队领导还在写检查呢，他都自身难保。新来的领导要杀威棒立威，我们刑侦总队刚好撞枪口上了。”
崔宇峰斜靠在床上，轻声道：“莫参谋，对不起，是我搞砸了。”
“别那么说，违规确实是违规了。白如雪长期羁押看守所其实按流程应该那么办。是我过多考虑蔡鹏飞的能量和破坏力，我个人比较同情白如雪，也想拉她一把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结果领导一顶帽子扣下来，说我这是对国家行政执法体系的不信任……”
白如雪的事情小邓已经知道了。小邓义正言辞地道：“莫队，你们那领导肯定不懂业务。警察如果都按条令破案子，那还需要侦察员干什么？他就不懂得有时候警察也是要和嫌疑人有交换条件、要建立感情信任吗？”
老莫凝视了小邓半晌，微笑道：“你跟着牛所学了不少，看来以后是个人物。”小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牛所瞅了瞅小邓，鼻子哼了哼：“官字两个口，是非任他说。如果这一次逮住了那个蔡鹏飞呢？还不是领导的英明决策？他妈的……”
老莫摆摆手：“别提我的事了。你那牺牲一个警察，重伤一个，怎么说？”
牛所脸色一暗，淡淡地道：“反正这次是吃了大亏了。老子回去还有一堆的破事等着我呢……不过，比你老莫好，领导不敢对我怎么样，最多内部检讨。谁要屌我谁来干这个所长！他妈的……”
牛所的手在兜里摸烟。
小邓说：“这里不让抽烟。”
牛所一瞪眼。崔宇峰说：“抽吧，没事。反正我都被你们熏习惯了。这病房就我一个，没其他病人。”
崔宇峰放心不下白如雪，一直不敢打断牛所和老莫掰扯，这会儿得空插话，紧接着道：“莫参谋，白如雪情况怎么样？我，我以后还能见着她吗？”
崔宇峰心想，老莫被停职了，以后会调离岗位可能不会再负责白如雪的案子，自己的看护任务不是已经无疾而终了吗？那白如雪以后的命运如何安排呢？
老莫心里一动，轻轻地说道：“怎么？你们俩好上了？”
崔宇峰盯着自己身上的白床单，鼻子里“嗯”了一声。
老莫望了望牛所，又望了望小邓，有些不太相信。
小邓眼珠子乌溜溜的：“秋芸姐那么漂亮的女人，这不是很正常吗？”
“还秋芸，白如雪！”牛所在一边纠正。
“咳。”小邓说，“自打白、白如雪到了林场，林业站的人早传开了，都说林场来了个仙女……”
老莫打断小邓，认真地问道：“小崔，这件事你觉得可能吗？会有结果吗？”
崔宇峰双目微红，往事历历在目。
——在林场地的小径边。
白如雪娇嗔：“你说话呀……”
“对不起，我恐怕……”
“恐怕什么？”
“我怕我留不住你。”
“怂货！”红嘟嘟的小嘴印了上来……
——白如雪吹气如兰：“我是你的女人了，就是你老婆。”
“叫我！”白如雪靠了过来，在崔宇峰的嘴角轻轻一吻。
白如雪“噗嗤”一笑：“傻样儿……”
……
崔宇峰心潮激荡。见大伙儿都盯着他，崔宇峰小声地道：“我不管有没有结果，反正我得去找她。”
病房里静静的。牛所挠了挠头，他觉得这个事情真不好说，小崔怎么是个情种？看不出来。
小邓说：“小崔，我支持你！秋，雪姐是个好女人！你可不能放手！”
老莫叹口气：“先养伤吧。白如雪那边的情况我帮你打听打听。”
……
宏正和尚的精舍里。
坤哥带着鸡仔垂手站在茶亭里。坤哥穿着便服，鸡仔却着了一身宽大的僧袍，此刻倒像个和尚的样子了。——鸡仔是正经的护寺武僧。
“坐吧。别傻站着。”宏正和尚喝了口茶，“好歹人是完整的回来了。”
宏林和尚使了个眼色，坤哥和鸡仔缓缓坐下。
“鸡仔，你说说看，你是师兄弟里功夫最好的，人也机灵。”宏林和尚说，“刚才阿坤说的你有没有要补充的？”宏林和尚已经对坤哥的办事效率有了质疑，此刻望着鸡仔，眼神满是鼓励。
“师父，坤哥刚才都说到位了，我没啥要补充的了。”鸡仔舔舔嘴唇，“承蒙师父教导，我的功夫还行，可是……”
鸡仔语速稍微加快，“可是我那拳脚全都派不上用场。他们那边手枪、手雷弹啥都有。太狠了，坤哥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那边举枪就打，手雷弹照着头上就扔，完全和土匪无异……”鸡仔好像想起来什么，冲着坤哥双手合十礼了一礼。
鸡仔伸手把坤哥头上的棒球帽拿了下来：“师父，你们看……”
坤哥的光头上结了一大片红痂，在那秃头上煞是恐怖。
“这是被弹片击伤的。阿信师弟肩上也被弹片咬了一口，还好是皮外伤。”鸡仔低头小声道，“下得山来，还有民兵端着冲锋枪追杀我们，还好我们几个随机应变把民兵打晕了才脱身连夜赶回梅平……”
鸡仔不再说话了。坤哥委屈地扁着嘴，好像在说，哼，我都成这样了师父您还信不过我。
茶亭里安静得只听到茶壶水沸的声音，“噗噗噗……”
宏林和尚瞅了一眼宏正和尚，宏正和尚面无表情地冲着茶。
宏林和尚喝了口茶，轻咳一声，从团蒲底下抽出几叠红通通的现钞扔给坤哥：“你们几个先回青山寺本寺静养些日子吧。不要在外面抛头露面了，有事再叫你们。”
坤哥和鸡仔立刻站起来垂首道：“是。”
……
茶亭里只剩下了两个和尚。
“师兄，这件事您看怎么办？”宏林和尚说，“那边势力太大手太黑了。”
宏正和尚眯着眼静静地思索，良久，宏正和尚轻轻叹口气：“唉！世事不可强求，随缘方能自在。帮我约一下林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