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她没有来
“她这么好。你认识她十年，怎么会不喜欢。”
白河表情笃定，巫鸦都快被他说服了。
喜欢吗？
他也不知道。
早些年确实没有那种情愫。一方面是他们还小，光是活着就要足够拼命；一方面则是，祁兮以少年身份示人，巫鸦对男人不感兴趣。
只是五年前第一次看到祁兮穿着华服，撑着伞，和祁远一起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祁远上来就给他一记肘击，在他耳边放下狠话：“再这么看她，我把你眼睛挖下来。”
这么看来，那会儿或许，有那么一丝心动吧。
现在呢？巫鸦不敢再想了。
拍拍白河的肩，巫鸦道：“她是很好。可她是你未来的妻子，我对人妻可没兴趣。”
“倒是你。”巫鸦揶揄道，“才认识多久，就迷得七荤八素的。白王府的白二公子没见过女人？”
白河沉默良久，闷声道：“我认识她都十多年了。”
十多年？
一声“扯淡”脱口而出，巫鸦哈哈笑道：“你一个北境王府小王爷，怎么会认识江南偃州的祁家小姐？！”
白河也笑。
白二公子真是被老大带坏，竟然都学会开玩笑了。巫鸦心想。
巫鸦摆摆手，道：“总之。私下来找老大是我不对。当然我们的关系真没什么见不得人，只是老大不想被人看到和我有牵连，给你招来事端罢了。”
白河想想觉得有理，却问他：“巫帮主为什么喊兮儿老大？”
“这个呀……”
巫鸦笑得讳莫如深。
院里的桃花三开三败，粉色花瓣凋了一地。
眼瞅着就要入夏。
靖泊侯受封的仪式如期举行。
白河在春园祠堂外候着，外头池子在朝阳下波光粼粼，倒映出童年嬉闹的那排房屋。他没由来想起那个冰冷却灼热的雪夜，祁兮的皮肤像烧热的白瓷一样白皙滚烫。
当时他满心歉疚说要对她负责，而她笑容嘲弄。
如今两人关系拉近，犹如梦境。
是梦吗？白河问自己。
他在这段光阴里活得太长，有时候也会分辨不来，究竟哪段人生是属于过去，哪段是现在。
“祁兮呢，没来？”
白河问红豆。
他希望她在，他需要她在。
白河第三次问过红豆，祠堂祭典即将开始。
原本红豆认为，白河该说的都说了，祁兮来不来都是她的选择。如果祁兮不愿意来，谁也不能，也不该叫她改变主意。
只是红豆从未见过白河如此神情，又觉两人关系不该因此闹僵，当下做出决定。
红豆说：“白二公子稍等，我去问问祁兮姐姐。”
难得的，白河没有阻止她。
从春园到祁兮别院，路途不长也不短。
只因今日封侯大典，虽说白河三申五令拒绝大办，可到底是离州城大事，百姓们自发庆祝，街坊巷里借着由头做促销活动的商贩也是不少。因而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也就不足为奇。
还好红豆会些轻功。
她身轻如燕上房奔走，踩过青砖石瓦，踏上繁茂高树，往前，再往前。喧嚣的热闹氛围被她不断甩在身后，又不断出现在她周遭。
红豆看到城中最高酒楼挂出招展显眼的红绸布，红绸布被风吹得呼啦乱飘，她绕过红绸布，祁兮小小的别院出现在眼前。放大，再放大，她置身其中。
红豆在前院落定，几乎失了魂魄。
她身后大门洞开，院里稀稀拉拉躺着好些人，都是她熟悉白王府的下人。
红豆上前查看，全是一刀毙命。无论是端茶倒水的婢女，还是有些功夫的护院，无一例外。
心下骇然，红豆正要站起，忽地身后一阵寒意，她僵在原地。
明亮刀尖晃向脖颈，背后有人喊了声“住手”。
是祁兮的声音。
祁兮姐姐没有死。
喜忧参半间，利刃收回，身后人哧哧笑。
“要不说你废物？几招都接不住，功夫退到如此境地，竟还顾得上别人？”
红豆转身。
她看到一个黑衣束发的公子，杀气凌冽。他的身上有些湿漉漉，散发着新鲜血液特有的铁锈味。红豆看他眼熟，瞥见那与祁兮有些相似的眉眼，忽地回忆起来。
她在接亲途中见过的。
祁家二公子，祁林。
祁兮的跋扈哥哥。
红豆尚且不知如何招呼，目光忽地瞥见祁兮，顿时慌了神。
远处祁兮撑着门柱强行站着，穿了一身雪白暗纹华服，头发却乌糟糟散在肩头。
泥土和血渍不知怎么弄得满身都是，她的袖口身上被撕开好大两个口子，透出里头白色的中衣。
红豆登时鼻头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她的祁兮姐姐，怎么狼狈成这样？
只见祁林大步走到祁兮跟前，拽住她衣领，将她扯到眼前。
四目相对，他说：“我找司空礼。”
祁兮浑身抖得厉害，双唇颤抖，勉力吐出一句：“我会转告。”
这个答案祁林很不满意。
祁林手上发狠，将祁兮往边上一甩，木门木窗呼啦啦倒了一片。祁林一脚踏在祁兮胸口，居高临下就这么看着她。
祁林一字一顿：“我、现、在、就、要、见。”
脚上用力磨了磨，鞋底的血污蹭得祁兮胸口污浊一片。
露出痛苦神情，祁兮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忽地一张口，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红豆看得揪心。
再怎么不对付，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兄妹，何必下如此狠手？！
明知道不是祁林对手，可当红豆反应过来，自己正举着护卫的刀向祁林砍去……
噌——
毫无意外地，长刀被接住。祁林头也不回，手上力道一转，那刀调转方向，径直插到别院大门匾额正中，入木三分。
“真有找死的。”
祁林转身走向红豆。
杀气破风而来，红豆本能后退。
她看着远处地上勉力爬起的祁兮，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现在祁兮姐姐可以跑吗？
晃神间，红豆就被祁林打趴在地。刀锋的寒气沁入喉口，红豆听见祁兮带着哭腔微弱地喊“不要杀她”。短刀速度很快，噗地一声，戳在她脖颈旁的地面。
“没意思。”祁林说。
他起身，再度向祁兮走去。
红豆扶着墙想要站起，左腿却不听使唤。她这才发现，自己折了条腿却浑然未觉。直到现在，她才开始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红豆“嘶”地倒吸凉气，咬牙看着祁兮，说：“坚持住，司空公子会来救我们的。”
祁兮怔愣，无意识地轻轻点了下头。
嗯，她知道的。
不会有人来救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