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成亲之日
高闫已经等在了承明殿的殿门处,看到建安王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无比强烈的压迫感。
“恭迎王爷凯旋。”
建安王停下脚步。
“王爷,请进殿。”
建安王面色严肃,目光如炬。
“这是你二皇子的殿?还是我东林的承明殿?若是前者,那我这个‘前朝余孽’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高闫早就料到,神色不变道:“既然王爷不想进去,那就在这儿聊聊吧。”
两人背靠着大殿,看着眼前的红漆雕龙的盘柱,还有地上青灰色的石板砖。远处的飞檐和天空镶嵌在一起,像是要展翅的鹰。
“王爷每次进宫都会经过面前的这片地,但王爷可能不知道,这片地上,几乎每一块石砖上都留有过东林忠臣们不愿离去的魂魄“
“当时的左相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唤回皇上的理智,为了不让皇上沉迷后宫而被奸臣诬陷,最终被皇上刺死的谏臣师大人,为了难民长跪不起的秦大人,还有当年跟随王爷出征最后留在京城却被皇上诬陷成不忠的王青小将军,他们都是在这座殿中被定了罪,没有经过大理寺审查,没有任何的证据,就单凭皇上的猜忌,就永远成了一缕青魂。”
他说的这些,建安王都知道,只不过这些人的名字再次血淋淋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还是让他大受震撼。
“不仅仅是这地上,还有这墙上的每一方朱漆,里面都溶着东林百姓的鲜血。”
建安王:“这几年虽然旱灾水灾频发,但每年朝廷都会拨发赈灾钱粮。”
“是,每年朝廷是会下发粮食和银钱,但皇上不治贪官,从中央到地方,这层层剥削下去,根本分发不到百姓们的手中。百姓们在自己世代生活的地方不能生存,所以只能无奈到别的地方去。各地都不接待流民,他们无处可去,所以只能慢慢朝着临京来,他们盼望着这个东林国都。天子脚下能够给他们一处容身的地方。”
“但那些地方官员们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大批流民真的涌入临京,那他们贪污的事情必定就会暴露,而阻止这些流民最好的办法就是全部杀掉。”
“流民们满怀希望地朝着天子脚下行进,但却被绞杀在中途。”
朝中有许多的大臣们知道这件事情,但他们不说,有些为了前途,有些为了那些“血花银”。
高闫的眼神坚毅,灼热地看着建安王。
“王爷,东林不能不变,但只要皇上在这位上一天,就不会变。”
建安王一生戎马战场,为的就是国家大义黎民百姓,这些年东林的国运不济,他看在眼里也无能为力,但如果仅仅是因为这样,就让他干出来谋反的事,那也是不可能的。
高闫当然明白。
“他被我关起来了,王爷要与他一见吗?”
见当然是要见,只不过在转身时建安王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谋反,到底是为了你母妃,还是为了百姓?”
“母妃冤死,作为儿子,这仇一直深藏在心不敢忘;百姓受苦,作为皇子,这责任也一直担在身上。”
建安王见到东林帝的时候有些不敢置信,这简直和之前的判若两人。
他看着呆坐在椅子上的人,缓缓出声:“皇上……”
那背影一顿,随即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
这居然是皇上吗?这个头发如枯草一般,脸色形同槁木一般的人,居然是皇上吗?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东林帝如同魔怔了一般,嘴里不住地念叨着。
“你回来了就好,他们反了!他们反了!他们想要抢朕的皇位!你,你快去,你快去帮朕杀了他们,全部……全部杀光!”
东林帝越说越激动,一边说着一边把他往外推,还做着用手抹脖子的动作。
“你快去啊!把所有人,满朝的人全都杀光!他们居然看着朕被囚禁不管不顾,他们都是叛贼!你快去啊!朕要你提着他们的头来见朕!”
建安王任他推搡着,站在原地,脸色隐晦。
东林帝见他不动,怒气瞬间就涨了上来。
“你也和他们一伙的,想要抢朕的王位对不对!那些谣言,那些说朕不详的谣言,都是你传出来的是不是?是不是?”
说到这儿,他突然开始狂笑。
“对!就是你!你手握兵权,不甘心屈居人下,所以你想要谋反!你想要这个皇位!你们都是乱臣贼子!朕才是正统!”
他抄起一旁的板凳砸向建安王,后者也不躲,最后还是被一旁的侍卫拦下。
“你们都想要抢朕的皇位,应该都杀光!都杀光!天下人!都得死!你们等朕的大军到来,朕要把这里踏为平地!所有人!都要死!”
东林帝已经疯魔了。
他抱住自己的脑袋,双手在胸前胡乱挥舞着,嘴里念着“死”“都去死”。
建安王看到此景,知道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第二天,所有的朝臣们都知道建安王回来了。
这些人心思各异,都在静静观望着朝中的动向。有些人甚至仗着自己往日和建安王的交情去了迦南王府,结果当然是被挡了回来。
建安王府整整三日紧闭大门,不见外客。
许府内,
那日建安王走后,程暮就请来了郎中,许临朝怎么拦也拦不住。
“我又没受伤,也没生病的,请郎中来干嘛?”
程暮振振有词:“在战场上谁说的准啊,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受了伤呢,这到老了都是病。趁着病灶还没开始蔓延赶紧让郎中看看。”
四季院里请郎中的事情很快就被许父和许母知道了,两人急急忙忙赶来。
“怎么了?怎么了?”许母着急忙慌地冲进来,“是不是朝儿出了什么事情?”
许临朝看了程暮一眼:看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安抚道:“母亲,我没事儿。程暮就是担心我身体,说是找个郎中检查一下比较放心。”
许母又看向程暮,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这才放心下来,许父也长舒了一口气。
“咳~”
许父咳了一声。
“过一会儿,到为父房里来。”
说完拉着许母就走了。
许临朝和程暮许久未见,这样突然只剩下了两个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程暮先打破了寂静。
“真的没事?”
就是这一句话,让许临朝瞬间破防。
他突然走过去抱住她,然后不由分说地推着她向后走,最后两人双双倒在床上。
“有事,疼,特别疼。”
被他压在身下的程暮一听这话就急了,急忙想要推开他。
“我刚才就说找郎中来看看吧,你现在是没什么事儿,万一老了之后……唔……”
话说到这里,程暮的嘴被封住,眼前的俊颜突然放大。
“贵公子”和“霸气威武勇猛刚毅的帅气将军”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后者更能俘获女子芳心。
很显然,现在许临朝是后者。
原先在他身上没有的那股霸气和气势此刻全都迸发了出来,这股气息慢慢把程暮包围。
程暮僵直了背部,一动不敢动。
许临朝心中的思念在那一瞬间没忍住,所以释放的有些迅速,此刻意识到了身下人的僵硬,才慢慢放缓了动作。
他摸着她的耳垂,两人额头相抵。
他的气息吐在她的鼻尖,“怎么了?怕我?”
磁性沙哑的声音里好像还藏着些什么,但此时的程暮已经没有心思去探究了。
这是两人第一次正式的亲吻,第一次!
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但脑子里还是没忘正事。
“你刚才不是说你疼吗?先,还是先,先找个郎中来看一看吧。”
许临朝原本撑在她两边的手臂一松,整个人压在了她的身上,头一歪,枕在了她的肩上。
“郎中看不了,只有暮暮能看。”
她这才明白,刚才他的话里藏着什么,好家伙,这位大将军原来是在这儿撒娇呢。
她手推着他的胸口,想要从他的钳制下出来。
“我看不了,我又不会看病,还是让郎中来看吧。”
本来还在哼唧的许临朝一听这招不管用,瞬间改变了策略,把一直在自己胸前乱动的两只小手抓过来摁到她的头上,在用一只手钳制住。
两人隔着不到一寸的距离对视,眼中满是对方。
“你……不疼了?”
程暮还没经历过这种情景,红着脸,语气都有些结巴。
许临朝看着他的脸红成柿子,小脑袋瓜一转就想出了个坏主意。
“疼,要不暮暮给我看看?要不,先把个脉?”
说着他就握着程暮的手往自己的衣服里探去。
程暮的脸迅速灼热起来,她挣扎着想要把手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
她的动作突然停下。
许临朝一直在观察她,在意识到什么后赶紧停下了动作,想要把她的手抽出来。
“这是……”
程暮在吐出这两个字的同时意识到了这是什么,这是伤疤,上面凹凸不平,应该是刚刚结痂。
“没事儿,这就是在战场上受的一些小伤。”他赶紧解释。
刚刚他光顾着调戏她了,怎么忘了这回事儿。
他越想把手抽出来,程暮越不动。
“没事儿,这没事儿。”
他手上的动作加大,但又怕伤了她,只能扯着她的袖口。
“你再扯我,我就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许临朝瞬间老实。
许临朝的身子经过刚刚已经热得快要烧起来了,所以在程暮有些微凉的手覆上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像是极速降温,像是被冻住了一样,然后又迅速升温。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沸腾的声音。
程暮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问他疼不疼了,如此大的疤痕,可以想象当初的伤口有多么的恐怖。
疤痕的旁边就是心脏,两者之间有着微乎其微的距离,再偏一点点,眼前的这个人就不会有命活着回来。
她把手抽出来,抱住他,就势翻了个身,把他压在了身下。
她把耳朵贴近那颗心脏,听着心脏跳跃的声音。
真好啊,他回来了。
“许临朝,这是我第一次有归属感,我把‘我的’和‘别人的’分的很清楚。‘我的东西不许任何人动,‘别人的’我也不会动一下,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许临朝很喜欢这个姿势。
“我是你的?”
程暮抬头,呲牙威胁道:“我的意思是你已经是我的东西了,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能动,不管什么时候,都给我好好回家!听见了没有!”
“好,我永远都是你的。只要你在,我都会好好回来。”
“……嗯,我好想你。”
“我也是。”
朝中发生那样的变动,建安王回来后就成了那些墙头草的导向标,所有人,都在等。
建安王府内,建安王坐在院子里,地上铺满了铠甲。
这些铠甲中有先帝赐给他的,还有打了胜仗后东林帝为了嘉奖他赐给他的。
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抚摸着那些冰凉的铠甲。
冰铁热酒,一种让他清醒,一种让他迷糊。
“你们帮我做个决定啊,别都不说话。咱们也算是老伙计了不是,怎么,所有难题都推给我一个人啊。”
说完灌进了一口酒。
烈酒入喉,像是一把尖刀一样,直直地扎进心里。
三日后,建安王府的大门终于是敞开,但还没等这些人前去拜访,建安王就直接进了宫。
至于为什么没有去二皇子府上,是因为这些日子高闫一直待在宫里。但他并没有住在承明殿内,而是把萧贵妃生前的宫殿翻修了一下。
在宫殿没有翻修完之前,他和姚湉湉一直住在皇宫中用于接待外客的宫里。
建安王进宫的时候直接去了他住的地方。
“王爷来了。”高闫起身相迎。
建安王冷着脸,也不想和他多废话。
“这国归根到底是百姓的国,若是你真的想民之所想,愿民之所愿,你要坐上那个位置,本王不会阻止你。”
高闫一听,动作顿时严肃起来。
“定不负王爷所信,若是……”
“行了,那些从口中说出来的话都不作数,本王就看你日后会怎么做。”
说完,建安王拂袖离去。
“高闫定定地看着那个背影,恭敬地行了礼。”
“阿金。”
阿金从屋外进来。
“明日,早朝。”
“殿下,明日会不会太急了一些?礼部准备登基大殿还需要些日子,还有……”
“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在下月初五一同举行。”
第二日一早,承明殿内人群云集,不仅有平时上朝的朝臣,更有皇子公主。
整个大殿上虽然站满了人,但他们全都默不作声,皇子们更是脸色青紫。
他们也没想到,居然是高闫坐上了这个皇位,在他们还想着努力讨好父皇的时候,高闫倒好,他直接已经想好怎么篡位了。
高闫登基后,建安王请辞,高闫把大将军这个职位给了许临朝。
许临朝刚开始时推辞的,毕竟自己的阅历和经验都有些不足。
后来建安王来找他谈话,说了些什么,许临朝随即就接下了这个职位。
程暮趴在桌子上,她昨晚绞尽脑汁都没想到王爷到底跟许临朝说了什么。
“王爷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那么快就同意了?”
许临朝看着整整一摞的军中文书,想起了那日……
建安王:“你日后要娶程暮吗?”
许临朝:“这是当然。”
建安王:“那你就必须坐上这个位置,而且必须是现在。”
建安王:“程暮之前的事情你也了解,在这个世道她这样的人要经历什么你也明白。只有你坐上这个位置,才能最大程度的保护她免受流言之苦。之所以是现在,是因为皇上新登基,你就是开朝重臣,日后也更有威望一些。”
许临朝:“……好。”
建安王:“行了,这个烫手山芋以后就交给你了,我也该安享晚年了。”
程暮没有母家,高闫特许她从皇宫出嫁,这可是公主才有的殊荣。
那日从宫门口开始,红妆一路未断,一直到了许府。
许临朝牵着程暮的手走进许府,身后鞭炮震天响,震在两个人的心上。
许临朝握着她的手:“别紧张,你别抖。”
红盖头下的程暮没忍住“扑哧”一笑。
“我不紧张,是你在抖。”
“……”
“怎么?该不会害羞了吧?脸红了?要不要找个红盖头给你盖上。”
他“恨恨”在她手心挠了一下,谁知道那人笑得更欢了。
繁缛的礼节按部就班的进行,两个时辰后总算是结束了。
把新娘子送回屋,许临朝出来敬酒。
他刚拿着酒杯站起来,就看见了瞪着眼朝他走过来的雷融。
“你的目的达成了,该给我解毒了吧?”
对哦,许临朝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成安,后者点了点头。
“你看什么呢?你最近送来的药我都好好吃了,现在可以解毒了吧?”
许临朝递给他一杯酒。
“没给你下毒,那只是大寒的草药加烈性草药的结合罢了。二者在你的身体里相冲,所以才会出虚汗和疼痛罢了。后来给你送的也不是解药,是轻微的泻药。那两者在你体内消解的太慢了,吃点泻药能好点儿。现在,估计已经没了。”
雷融的拳头握紧,下一刻就要挥过来。
“行了,改日给你升官儿。”
许临朝举起酒杯碰了碰他的杯子,“谢了。”
终于送走了宾客,许临朝回来的时候程暮已经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了。
头上原本的金冠却被好好地抱在怀里。
他想把金冠拿出来,谁知道刚动了一下就被她抱得更紧了,嘴里还念着什么。
他凑过去听。
“都是钱,钱……”
“小财迷……”
程暮迷迷糊糊睡到半夜,一翻身,突然意识到了不对,自己的床上怎么有个人!
“啊!”
许临朝一个反身捂住她的嘴把她压在身下。
程暮看见他的脸才猛然想起,对哦,今天她成亲。
他看她的神情恢复,这才松开了手。
她憨笑了两声,“对不起啊,忘记我已经成亲了。”
许临朝咬着后槽牙,
“我已经忍了一晚上了你说你忘了?既然这么容易忘,那为夫就让你长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