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初雪
许父没有想要瞒着他的意思，所以只顿了顿，说道：“那天我去盛家的时候，盛大人告诉我，城中可以有这样的地方。当时，为父也是没有办法……”
“盛家？盛家是怎么知道的？”许临朝对朝中的这些大臣们了解不深，此刻在脑中搜寻着关于盛家的消息。
盛家的那位当家人叫盛伯年，平常在朝中和许家联系不多。虽然许临朝并没有和这位盛大人交谈过，但也知道他算是忠厚老实的人，绝不是会知道这种事的人。
但……许临朝想到了盛家的那个儿子，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盛衡。
盛家唯一一个可以算得上逾越的就是这位盛家的小公子了，但也只是平时的小打小闹，使些风流性子，倒没有太过分的事情。
听了他的话，许父眼下细想起来，也有些疑惑：“这，为父倒是没有想过，可能是无意间知道的吧。”
许临朝觉得不可能，他在临京待了这么久，也从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组织。现在问许父肯定是问不出来了，改日等自己再查一查吧。
“父亲在想什么？为何一脸愁容？”
许父走到窗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朝中的局势，越来越让人看不清了。”
“为父少年时入仕，在你爷爷的保护下一路走的顺风顺水，这么多年了，也在这朝中学会了许多保命的法子。现在的东林分礼抗衡，为父为了许家一直都没有站队。也是因为许家这么多年都是中立，皇上才给许家和五皇子赐了婚，现在在外人眼里，许家和五皇子已经是一个阵营的了，若是五皇子出了什么事情，许家就是最先被拉出来的那一个。”
“眼下的情况，许家是万不可独善其身的了。”
许临朝能理解许父的心，许家这么多年都没有实绩，应该早做打算。
“父亲有什么打算吗？”
“为父只是个文臣，且在朝中也说不上什么话。你姐姐在五皇子那里本就过得如履薄冰。咱们许家，只能靠你了。”
许父的眼中也有些不忍，没想到他当初一心阻止他入武，如今能保住许家的重任只有他才担得起。
“朝儿……为父知道这件事很难，但许家实在是，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了。”
许父低下头，许临朝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已经老了，他也长高了。
“父亲说的这是什么话，儿子也是许家的人啊。不用担心，儿子都会处理好的。”
从许父那里出来，许临朝在院子里站了很久，出了一会儿神后朝着四季院去了。
这几天冷了，屋里的炭火烧得足，程暮窝在床上一步不想动，六月帮她在床上弄了一个小桌子，上面摆着些果子吃食。
她把一块儿糕点扔进嘴里，感叹道：“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太快乐了，要是再来一杯奶茶就好了。”
六月在收拾屋子，听她这么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奶茶是什么？”
“奶茶……就是奶加上茶。”
六月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没明白她的意思。
程暮突然一个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六月，你知道哪里有牛奶吗？”
“牛奶？牛乳吗？”
“对，你知道哪里有吗？”
许临朝跨进门的时候听见了主仆两人的对话，接话道：“你要找牛乳吗？”
“小公子。”六月请安道。
程暮见他进来，赶紧坐回了床上。
“你这人，你每次进来的时候不知道敲门吗！”
“你这屋子太小了，你的卧房一共就一间屋子，我明日让人给你抬一个屏风进来，把这中间隔上。”
许临朝这次是在门外站了又站才进来的。他已经想明白了，要是他还想以前那样有礼持重，别说得到程暮的心了，连程暮的身都近不了，所以他现在已经完全改变了策略，主动才能有机会。
“你……算了。”程暮已经被他气得不想说话。
“怎么了？不喜欢屏风？那换个院子住吧，这四季院确实小了一点。”
说起这个，许临朝的劲头瞬间就起来了：“我旁边的那个院子里还空着，我现在马上让你给你收拾出来。”
程暮给了他一个白眼，也不好再窝在床上，只好下来和他一起坐着，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许临朝也适时地换了个话题：“你刚才说要牛乳？你想喝吗？我可以帮你弄。”
“你有办法弄到牛乳？这里有专门卖这个的吗？”
“好像没有专门卖牛乳的地方，但糕点铺子里有卖的牛乳糕，所以糕点铺子里应该有。你要是需要，我让下人去给你买。”
程暮本来想跟他说不用，但奶茶的诱惑力对她来说太大了。
“好，那你帮我买一点吧。”
话说出口的瞬间，她就已经感觉到奶茶在朝她招手了。她咽了一口口水，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许临朝看着她的表情，从刚才进屋的时候他就觉得她今天的感觉有点熟悉，刚才她的神态终于让他想起了她像什么。
从刚才满足地窝在床上，到听到牛乳之后兴奋地跪坐起来，再到刚才听到可以买到牛乳的时候，可不就和他以前喂过的那只猫儿一模一样。
想到这儿，他脸上宠溺地笑了笑：“好，我让人去买，给你送过来。”
两个人接下来的时间里都没说话。程暮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许临朝则是因为刚才许父的那一番话。
傍晚的时候，成安拎着一个陶罐进了四季院的大门。
“程姑娘，这是我家公子吩咐属下送来的牛乳。”
程暮一脸惊喜：“这么快啊？”
“程姑娘要的东西怎么敢怠慢，要给姑娘放进小厨房里去吗？这个罐子好像有点重。”
“对对对，你给我放在小厨房里就好。”
成安把东西放下：“铺子老板说今天的牛乳已经都用完了，只剩下这么多了。属下已经告诉他了，让他明天留下些，明天再去给姑娘拿。”
“明天先不用拿了，空一天吧，要是我能做成功的话再拿。”
成安疑问道：“姑娘是要做什么？”
“一种很好喝的东西，到时候做好了叫你来尝尝。”
“那就谢过姑娘了！”
送走了成安，六月还没反应过来程暮就已经撸好袖子了。
“姐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等下你就知道了，去拿些茶叶过来。”
六月乖乖去找茶叶了。
程暮以前在现代的时候看过简易版奶茶的制作方法，不过就是奶加茶，也不是很难。
煮茶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半罐子的牛乳应该放多少茶叶呢？算了，随便放吧。于是她大手一挥，小半罐的茶叶倒了进去。
煮茶，熬牛乳，一切的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好了！”程暮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六月赶紧拿了一个汤碗过去，把锅里那她不知道是什么的的东西盛了出来。
“让我来尝一尝。”
程暮有些等不急了，就着汤勺喝了一口，咂咂嘴，品一品。
刚入口时牛乳的香味，然后是茶的清香，最后带着些茶的微苦，然后……更苦了。
“姐姐，怎么样？”六月看着她的表情好像不太好。
“没事，第一次做嘛，已经很不错了，只是茶叶放得有些多了，有点苦了，除了这个也还可以。你尝尝。”
六月尝了尝，虽然有些说不上来的味道，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好喝的。
“好喝吗？”
“嗯！”
两人一人喝了一碗，汤碗里就没剩多少了。程暮觉得明天这可能就不能喝了，为了不浪费，她还是把最后那一点喝了。
到了半夜，程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气愤捶床：“为什么要加那么多的茶叶！现在好了！睡不着了吧！”
翻腾到最后，她一气之下坐了起来。
刚坐起来她就发现外面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她走到窗前，掀开窗，嗖嗖的寒风冒进来，但她并不在意，因为外面下雪了，初雪。
程暮悄悄地穿好了衣服，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拿出了一直没穿过的那件红色的斗篷裹在身上，这下总不怕冷了。
墨黑色的天空中飞扬着白色的细小颗粒，轻轻落在房檐和一旁早已光秃的树干上，随后消失不见，她伸出斗篷去接，雪花落在斗篷上还可以撑一会儿，虽然最后还是会被体温融化。
等明天一早起来，什么都不会留下，这场初雪悄悄的来，只让有缘人看到。
“怎么不睡？”
头顶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吓得程暮一激灵。
她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院子里的那棵光秃的柿子树上面有个黑影，那个黑影跳下来朝这边走过来。
“许临朝？”
许临朝今晚睡不着，待在院子里的时候看见下了雪，走着走着就到了四季院，想和程暮一起看初雪，但转念一想，这么晚了，她肯定睡了。既然她睡了，那在她的院子里看完这场雪也算是和她一起看的吧。
没想到在树上坐着坐着就看见她蹑手蹑脚地从屋里出来。
今天晚上的她穿了一身大红色，在这黑夜里好看极了。
“怎么不睡觉？”许临朝走到她面前，站在风吹过来的方向。
“睡不着。你呢？你也睡不着？”
“嗯。”
“那就一起欣赏初雪吧。”
雪下大了些，程暮的大红色的斗篷上积了一些来不及化的雪。
“呼~”她吹了一口气在胳膊上。
许临朝弯着嘴角看着她玩，随即问道：“怎么睡不着？有心事？”
“没有啊，喝奶茶喝多了。”
“奶茶？你今天要的牛乳是做这个用的吗？”
“是啊。”
“好喝吗？”
“当然好喝，就是今天我的茶叶放多了，有点苦，等我过几天再做试一试。”
“好，那你做好了叫我。”
程暮无语地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他：“你真好意思。”
“多谢。”
“……看在你有礼貌的份上，勉强让你尝尝。”
又是一阵安静，程暮看着他心不在焉，还是决定礼尚往来关心一下。
“你为什么睡不着？”
“我……”
见他神色黯然，她开口安慰道：“你马上就能跟随建安王上战场，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领兵打仗，保家卫国。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许家虽然处境危险，但就目前这种情形来看，还不会出事的。”
程暮顿了顿接着道：“但是，不要跟五皇子走得太近，如果可以的话，跟二皇子搞好关系吧。就算是不搞好关系，起码不要得罪他。”
许临朝想到程暮已经不止一次地说过让他和二皇子搞好关系，以前因为姚湉湉的关系他会吃醋，觉得是不是程暮和二皇子之间也有点什么，但是现在她还在说这件事，难道是她知道些什么？
“你为什么每次都让我跟二皇子搞好关系？”
“反正，不会是在害你。”
程暮说完就看着天空，眼睛追随着一片雪花而动，看着它落下，然后消失，再抬起头追寻另一片雪花。
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没有办法忽略一旁灼热的视线，她怀疑自己周围的雪花都快要被这视线烤化了。
许临朝问出了那个一直想问的问题：“为什么总是觉得你有很多秘密？”
“我有很多小秘密，”程暮得意地撇了撇嘴看着他，灵活地在他的眼前晃动着手指，“就不告诉你。”
浓重的夜色把她衬的就像是暗夜里的妖精，他的魂已经被她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