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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蔡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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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总是如此暧昧地搅和着灯光与黑暗。

    我匆匆而过,我怕被丁一鸣看见了我,也好不让自己再次想起被球砸头的那一幕。

    少了自己大一大二安安稳稳在校园里当着单身狗时候,遇见黑暗角落里缠绵的情侣们,像是吃了满满一口酸葡萄的心理。却是在脚步刚被灯光照亮的那一刻,我心里担忧起了黄姝,担忧她知道丁一鸣偷腥后的难受,就像她上周跑到公司来躲避着,独自难受的样子。告诉她,还是不说,我没有太多纠结。或者是因为自己放下了对她的牵绊,多的是,不知如何去面对的淡淡默然。

    而黄姝和小雅正安静地欣赏着跨年晚会节目,沉浸在视听盛宴里,台上一位男同学正唱着歌□□曲,一米七多的个头儿,不算太帅气,却很有型,那嗓音像极了张学友,很像,要是盲听,是能以假乱真的。我弯着腰穿过一排座位,回到了她俩旁边的座位。看她俩偶尔交头接耳,笑着小声说悄悄话。两个女人的话题,总是挺多,说都说不完似的。

    我很好奇小雅怎么都可以把原本的敌人变成和她同一战壕的友军,她总是有这个能力,令我不可思议。按理说,小雅对黄姝应该很有芥蒂,黄姝对小雅的敌意也不那么容易消除才是。或者,她俩之间暗自角力,开诚布公了反而没了那些可以令她们继续暗自角力相互敌意的东西。

    小雅曾说她的朋友们总是宣称和她关系如何如何的好,而她最后所托,能选的且能唯一能依靠信赖的却只有黄姝。

    多年后,我几乎都模糊了黄姝的样子,直到她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对我和盘托出我当年穷极一切想得到的答案。

    此刻眼前的她却是如此的纯粹美好。安静,恬淡,还有青春的味道。她也不知道丁一鸣在不远处的黑暗角落里,正和别的女孩子拥吻。这——对她来说,知道后,应该是痛彻心扉的事情了。真不忍心,看她这么被欺骗和被骗。

    感情不就如此么,自以为是的以为,脑袋塞进沙子里,或许是有的时候不算最坏的法子。那个年龄的她,应该做不到。而我,是谁,是她的谁?有些路总能她自己取走,去选,有些苦涩只能她独自品尝,这就是成长,是人生的路啊!

    晚会穿插了些现场抽奖、所有人都可参与的兔子舞,小雅被黄姝拖着跑进人群队伍里,跟着音乐跳起来。舞台上的霓虹,花花绿绿地映在年轻的脸上,笑得很开心。

    我有几次忍不住旁敲侧击地问黄姝:“丁一鸣一定有很多迷妹的,你放心啊!”或者又说了:“丁一鸣看起来就是个花心大萝卜的干活……”或者说了:“你要看好了他之类的……”

    黄姝当时就笑着,没说话,我嫌她太傻缺,她却笑着看我:“管好你自己的啦!”

    小雅揶揄我几句,我那晚问小雅了好几次:“这个丁一鸣究竟是不是你说的丁家的什么啊?”

    “什么什么啊?”

    “就是丁一鸣啊,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丁家的什么?”

    “哎,我哪知道是不是啊。”小雅有些不耐烦。

    “打听下啊!”

    “烦不烦啊,谁没事打听别人啊!”

    “不是啊,我就好奇而已……”

    “切,谁不知道你那点心思。替黄姝担心?大好人啊!”小雅板着脸揶揄我。

    被她戳穿了,我赶忙解释“不是啊,姑奶奶,纯好奇。你先前那么一说,我当然好奇了。”

    跨年晚会曲终人散的时候,我和小雅起身要离去。丁一鸣和另外几个学生会的同学,向小雅和她公司表达感谢。

    黄姝拽了下我:“小熊,没想到啊!你真的和小雅姐有关系,在一起了……”

    我想解释什么,算了,什么都不说了吧。说了有什么用,而且解释没用的干什么呢?黄姝见我欲言又止,便笑了笑说:“小雅姐那会告诉我的。”

    她好像希望听我说什么,我笑了笑,没说话。

    “晚会结束了,你早点回宿舍吧!”我说。

    “哦,我等他。”黄姝看了眼正在一边说话的丁一鸣。

    “那个,……”我想告诉她我看见丁一鸣和别的女生拥吻的事,挠了挠头,我没说出口,只是说:“那个,祝你幸福啊!”

    “傻帽儿!”黄姝学北方人的口吻说道。

    “才不是呢!”我回她道,心里有些恨恨地,牙缝里蹦出来:“跑步那时候,就开始了吧。我在下弦场看见你给他们买了水和饮料……”

    黄姝低头不语,沉默的几秒钟时间,最让人煎熬。小雅叫我走了,把我俩从尴尬里拉了出来。

    我和丁一鸣相视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说了再见。而他此刻前不久还和另外个女学生黑暗角落里偷欢,黄姝这傻丫头还满心欢喜地等着他。

    不过,在他面前,我就觉得自己连渣渣都不是,黄姝的选择是对的,或许她知道可能的种种,但她还是那么青春地、纯粹地奔而赴之。

    多年后我遇到一个和小雅很像的女人,她和我说,爱是什么呢?爱就是种感觉,那种感觉有些任性,有些狭隘,有些自顾自,可是啊,就是信了邪,他说的都信,即便可能是欺骗,你也选择相信。他说的都那么好听,你都信。

    大概是吧,当时的黄姝应该是如此地感觉了。

    那一晚风很大,是我从那年夏天到厦门后遇到的大风天了。我和小雅从百城校门出来,走过那道很有现在网红特质的过街天桥,沿着海边栈道往我曾以为是生活开始的地方走去。

    “今晚那个唱张学友歌的人,声音太像了!”我抓着小雅的左手,和她十指相交牵手走着。

    “嗯,就是啊!我都觉得是歌神本人的声音呢。”小雅有些来了兴趣地稍微激动地说道。

    “哈哈,难得你还有兴致了。”

    “狗屁啊”小雅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见我有些吃惊的样子,她笑了笑带着些傲娇和尴尬,说:“你是觉得我就只能喜欢那些台湾的闽南语老歌了啊……”

    “没有啊。我是说,你平常都不怎么听歌似的。以为你不喜欢嘛。”

    “不着急,哪天我所有的模样都会让你看得明明白白的啦!”小雅俏皮地朝我眨了下眼,狡黠又魅惑。

    “是嘛,除了怨妇、小可爱、女强人,还有什么面目,一一漏出来吧……”我张开双手面朝大海和远方,大声叫:“来吧,来吧,来得更猛烈些吧!”

    小雅笑骂:“啊,哪里来的神经啊,是仙岳医院的围墙倒了么?啊——哈哈哈……”说完就撒腿跑开了,木栈道上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

    我知道她一定是怕我给她一巴掌,即便是玩味十足的轻轻一巴掌,也会许些疼的。总归还是被我追上了,躲不过的是被我使劲地咯吱,笑得她快不能呼吸了才罢手。我看着她在我怀了不出声,她冷不丁地“啪——”一巴掌落在我脸上。

    “怎——怎么?”我不明就里地看着还在我怀里的她认真、冷冷地又无辜的脸,我以为是我的使劲咯吱令她恼怒了。

    “让你清晰地记得,记得2007年12月31日,最后的几个小时。”小雅咬咬嘴唇,轻声地认真说道。

    “那就赏我巴掌啊!”听小雅那么一说,我瞬间释然了很多,“要这样的话,不晓得会被你打多少次啊!”

    “那就看你的了。表现好了是赏赐的印记,表现不好就是惩罚。”哦算了吧,这祖宗又开始变法折腾我了。

    “咋说都是你对的,行了吧!”我选择躺平,任你阮小雅宰割好了。

    她却伸出手,轻轻摸着刚被她用同一只手打了巴掌的我的脸,极温柔地说:“小熊,还三个小时就2008年了……真希望这时光可以一直这么下去。”

    “傻瓜啊,肯定会一直下去的啊!别忘了2008年的6月哦,我等着你好消息。”小雅知道我的意思,笑了笑使劲的点点头:“嗯!”

    那时候我很相信,两个人的虔诚和努力,是可以解决一切看起来再平常不过的障碍。心里想的最多的就三件事:1老黄家很快就需要给我兑现的销售提成;2小雅陪我回到我老家,倍有面儿!3小雅和陈铭泰离婚,我们名正言顺在了一起。

    操蛋的现实,却总是给我来打折促销活动。有的,甚至打折促销也没了。

    2007年的曾厝垵,还是个比较传统的闽南村落,新旧年交替的夜晚也是毫无波澜地吹着风、点着路灯。或许在那个曾氏宗祠里头会有自弹自唱的流浪歌手,但都是那么安静又不失得体的和过往道别,迎接着明天的朝阳。平静得像极了这大多数人的一生,死寂,死寂得缄默遮掩住了湖心的微澜。

    小雅从疯癫里的强势回归到现实里的小女人后,就像只猫咪一样,粘着我,挽着我。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夜,天空星辰和脚下的大地作证,我们,只属于我们。

    “你指着星星发誓。”小雅歪头卖萌地看着我说。浓情蜜意里浸泡着的我,当然知道小女人此刻的暖暖地流淌着的一汪快要融化的温柔。

    “我,发誓……”我才刚开头,就被她叫了停。

    “不行,严肃点!我,姓甚名谁,哪里人氏,做什么工作,对着星辰起誓……”小雅不依不饶,要我重新开始。

    “我,熊秉中,四川人,哦不,是重庆人。目前在厦门格兰尼特进出口有限公司工作,对着星辰起誓:此生,对阮小雅忠贞不二,不负佳人,不负相遇。如违背此誓,愿遭受一切灾难,天打五雷轰……”

    我正醉心于自己的虔诚起誓,胸口还在起伏着心脏突突突地上蹿。耳旁却是一阵清晰的雷声,炸裂似的在我耳边响起。

    我惊恐地看着天空,这大冬天的,没有闪电,没有炸雷啊!

    小雅地笑声从来没有这么狂野过,像是不堪压抑的怪兽被关在地牢多年,今朝成功越狱,那声声狂啸,催人耳聋。

    我瞬间明白这个顽皮小乖乖女人的恶作剧:只见她手里握着手机,手机里还在不停地传来打雷声。

    “我让你捣蛋,我让你捉弄我,我让你……”稍稍一弯腰,一手揽住她纤细腰肢,扛在左肩上,边说边回敬她屁股上好几巴掌,小雅双腿不挺的扑腾着,两只手像是敲鼓的木偶一样轮番落在我背上——力道不大不小,只感觉那时催我奋进的药引子,于是就听得阵阵伊人摄人魂地惊声连连。

    我扛着她使足了力气朝小区跑去,掏出钥匙飞快打开门锁,进门的瞬间用脚踢门“嘭——”的一声,门关上了。鞋也不换,我扛着她冲进了卧室,一下将她扔在床上,床垫将小雅弹了起来。没有一句话一个字,我狠狠的压了上去,粗鲁的撕扯着……小雅惊叫连连……

    冬天的海风刮得呼呼的,天空的云都被吹得干干净净不剩下两朵,月亮好像跑得很快,很白。窗帘静静地停在窗户东西两头,月光倾洒在床前的地上,小雅和我的鞋子,像是四只玩累的小狗狗一样趴在那儿静悄悄。

    ……………………………………………………………………

    刚才太急,像夏天突然起风突然乌云起团说来就来的一阵狂风骤雨,于是没来得及点着卧室暖暖的灯光,月光冷冷地温柔着两个累了的人。

    “我们以这样的方式跨年耶。”小雅轻轻地说。

    “谁让你刚那么捉弄我,我这是正当惩罚……”

    “讨厌!很痛耶,都不疼人,哼!”小雅撒娇起来,我顿心生无限怜惜疼爱,安抚起来。

    “乖,”我在她耳畔叫道,“我们生个宝宝吧!”

    “嗯,等一等好吗?”小雅眨眨眼温柔一笑:“我是说6月后,好吗?”

    “没问题。只是毛主席说过要只争朝夕的啊。”

    “去你的!”小雅转过身去抱怨着:“你要有本事让我马上身还自由,我就随时都准备……”

    “我静候……”经历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不难理解她离婚难的缘由。

    “哎,小熊,你应该没听过我唱歌吧!”小雅来了兴趣,语调上扬地说。

    “听过啊,你经常会哼哼两句的。”

    “我是说的正式地唱歌,唱完一首歌的那种。”小雅强调着。

    “哦,那样的没有。”我在她身边摇着脑袋说道。

    “想听不,我唱一首给你听……”

    “嗯嗯,想啊,想啊,快唱吧!”

    小雅清了清嗓子,歌声便从她唇齿间飘然而来,在我耳畔倾述起来:

    如果相见不会太晚

    我们就不会悲伤

    和你堂堂的手牵手

    过得好简单

    若我有天不见了

    或许你会比较快乐

    虽然有万般舍不得

    也不愿看你难割舍

    若我有天不在了

    请你原谅我的困扰

    虽然你给我的不算少

    只是我没福气要

    就算是完美

    怎么牵拖都不对

    不忍看你那么辛苦

    我所能为你做的

    只有默默的祝你幸福

    ……

    一曲终了,小雅已陷入沉寂。我的心跳却很沉又安静,每一下都很重的往下坠。谁写的这首歌,好像就是给我俩量身定制的。

    “乖……”我小声喊她。

    “嗯……”她回答地轻声却是如此沉,沉沉地背负着歌词里写的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无奈相逢,我们都没空隙去感叹命运弄人。

    我正要说什么,小雅开口说了:“这首歌,是小虫写的,写了一个婚外情恋人们的故事……结尾,就是那样的遗憾了。”

    “歌词里的故事,挺令人唏嘘的。不过我们不是故事里的人。”我安慰着我们。

    “你知道吗?虽然我相信我会挣脱的,我能的。可是,我有时候感觉自己好无助,你不知道我们家和陈家的关系,我和陈铭泰要离了婚,两家肯定会撕破脸的……我有时候真希望你带着我回到你川东老家,就在山城里过日子。我的钱足够我们过得舒服了……”小雅说得如此平静,没有我怕我不知如何应对的崩溃哭泣,平静得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乖,我不会那么自私的要你不管不顾你父母你家人,我会伴着你的!”我一字一句咬得清清楚楚。

    “谢谢你,我知道你就会的!可是我也怕我们什么都没有的结局,像歌词里写的一样。”

    “我们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不会活成别人唏嘘的故事的!”我的语气是那么坚定,笃定着我们的未来。

    可是啊,当一切都来的时候,我却一边后退,一边慌不择路地走上歧途。小雅说她理解我,可是那时的她的心得会是多疼。她说,心死的时候,就解脱了,对自己,对所有人。

    而,有时候我总会以为遇到了轮回,当我遇到小曦时,只不过换成我为她而歌,唱了那首曾是小雅在枕边在耳畔为我而歌的《相见恨晚》。人生也好,命运也罢,是不是很熟悉,陌生的熟悉,像是混沌一片,却又是冥冥中皆有定数,是劫是缘,都得去渡。

    一夜的风,吹得天空很干净,零散地挂着几片白云,太阳照常升起来,阳光还是从窗户把光和暖意撒在我们的床上,身边的她揉着眼睛醒来,打了个哈欠,头发凌乱的撒在脸颊,是我们一起在这烟火尘世间彼此虔诚地样子。

    小雅起身从文胸开始一件一件地往身上增加遮盖,一边催着我起床:“快起来啦!懒猪!起来啦!”。

    她一边刷牙一边拿着手机,开始说着呜噜呜噜我也听不明白的话,她见我一幅疑惑的面孔,才反应过来,放下牙刷说:“丽丽和胖妞,请我们吃饭。”

    “啊?哪儿呢?”我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喜来登酒店啊!她俩说请我们吃大餐呢。”小雅有些开心,脸上露着笑。

    “哇塞!去了才两个礼拜呢,工资都没发吧!”我说。

    “瞧把你担心的!既然两个人有心,我们也不能老是拒绝别人,那样反而伤了人心的!”小雅说得有道理,当别人要感谢的时候,只要恰当合适的话,与其推脱还不如接受。如此,对方也了了心愿,不再觉得有所相欠,接下来的相处,他的内心会感觉是平等的,而非那么抱歉。

    “好的,那我们随便吃点早饭,中午吃大餐咯!”我大声叫着,套上外套去洗漱。

    “看你那德行。”小雅笑话我刚才的话。

    一早上和小雅打打闹闹地,2008年便被我们这样穿梭着过了七八个小时。中午到了喜来登酒店的时候,小雅径直走到了自助餐厅,我还问:“走错了吧,请吃饭不在包厢吗?”

    小雅瞪了我眼:“有得请你已经很不错了,自助餐也要288一位呢!撑死你都可以,只要你乐意……”

    “fuck……”我冒了句粗口。

    她应该听过也晓得什么意思,盯着我问:“哼,再说一遍试试……”

    我乖乖地听话地不吭声了,小雅却看向了我的脚,来不及防备躲闪的我被她一脚踩了上来,天啦!虽然她没穿细跟,可是这已经很让我疼痛难忍了——我跺着脚,在原地转圈儿。一旁的几个人,看我被女人踩脚后的滑稽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穿着紧身小脚牛仔裤,衣物勾勒出她的好看身段,踩着轻盈地脚步走到了服务台。胖妞和丽丽已在那里等着我们了。

    小雅见她俩穿着工作服,便问:“怎么,你们不一起吗?不是你们请我们一起吃饭的?”

    胖妞笑着说:“我们要上班,没办法陪你们一起了,你和熊哥去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招手,我和丽丽为你们服务。”

    丽丽有些抱歉地说:“下次领了工资,我们就可以请你们吃酒店中餐,选个我们休班的时间。”

    原来如此,俩傻姑娘着算什么呢,看着我和小雅吃饭吗?我有些过意不去,小雅见我杵着不动,戳了一下我,说:“走吧。”

    我回头笑着和丽丽胖妞说:“下回你们休息的时候,哥请你们一起。”

    小雅告诉我,这次呢就心安理得的接受吧,不然她俩觉得很难受的。下回,我们可以请她们就好了。

    不过,话说这星级酒店的自助餐当真是很好的。新鲜美味的海鲜、水果,早上吃的不很饱的我,早已有些饿了,就想赶紧开吃了。小雅端着盘子拽着我走了一圈,说先看看都有些什么。虽然跟着老黄和那俩英国人在酒店时,在这样的酒店所吃过早餐,可是中午来吃自助餐还是第一次。小雅见我端了一盘子肉,笑笑地看着我说:“胃口不错呀!多吃点补补啊。可以每种尝一丁点儿,喜欢了再去拿。还有啊,这家的榴莲酥可好吃了。”

    高档酒店还真是不一样的,偶尔传来的餐具碰撞的声音都显得那么清脆悦耳。菜品味道好,样子也精美。我看隔壁桌的人端来两杯红酒,我也起身去取来两杯红酒。

    我感觉,这走路的时候要慢下来,慢下来,不疾不徐地,才和这酒店对得上味儿。

    小雅看我端来红酒,说着“谢谢!”

    “荣幸之至。”我一本正经地回答她。

    她噗地笑了出来:“哈哈哈……好吧,好吧。”

    小雅吃饭慢慢地,还会漫不经心地和我聊些八卦话题,见我吃得太快,就不时地要我慢一点儿,吃饭太快了对胃不好。

    丽丽端来了杯杨枝甘露,说:“小雅姐,这是我们新出的甜品,你们慢用。”还在工作状态的丽丽,笑起来都是服务员标准的模式。

    “服务员,麻烦也给我们三杯……”是隔壁桌的一对中年夫妇还有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估计是看见丽丽端了两杯杨枝甘露给我和小雅了吧。

    “好的,您稍等!”丽丽一边答应着,一边走回到工作区。

    我和小雅正聊着天,就被旁边的声音给打断了。转头一看,才发现是那个中年男人大声训斥着丽丽:“你怎么搞的,我这一身阿玛尼,你赔得起吗?”

    丽丽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哎,那可怜的模样,满脸通红,眼睛里满是委屈。

    “算了,你赔我一千块干洗费。该干嘛干嘛去。”那阿玛尼男人说完就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等着丽丽赔钱。见丽丽只是道歉,而没有拿钱息事宁人的意思,便嚷开了:“怎么,怎么,五星酒店就了不起了呀?叫你经理来,直接把你开了……”说完把手里杯子狠狠地放桌上,杯子里的水漾地四处都是。男人的老婆不时地拉拉男人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太激动,偏偏这男人不依不饶。

    食客们被这里的争执声吸引过来目光,前台的经理超这里走了过来,保持着职业微笑向这男人说道:“抱歉打扰二位,我们的服务不周到,令二位用餐不愉快,我们非常抱歉。”

    “衣服给我弄脏了,一千块干洗费,总得赔吧!”男子不依不饶,激动打断了餐厅经理的话。

    “先生,非常抱歉。这样,今天我们为三位免单。衣服,您可以暂时留给我们,我们干洗好了通知您来取。”

    “那哪行,我得穿啊!再说了,谁知道你们会给我整成什么样子啊!”中年男人说话都不带正眼看人的。

    我低声问小雅:“阿玛尼多少钱啊?”

    “你一年工资购买一套的。”小雅没看我,嘴角动了动说道。

    我默了默说:“真贵!”

    小雅没说话,拿手机打了个电话:“喂,肖总,你餐厅这边,对,西餐厅。你过来下,给人赔钱了事。”

    餐厅经理还在和中年男子赔礼道歉,丽丽不知所措地站在旁边。那位肖总不多时便到了餐厅,先和小雅打了个招呼,便到了中年男子面前:“先生您好,我是酒店餐饮部门负责人,我姓肖。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不愉快。”说着便示意丽丽和餐厅经理回去工作。

    “啊——”刚转身走了一步的丽丽叫了一声。我看见那八九岁的男孩子抓起桌子上的餐具仍在丽丽背上,一边得意洋洋的笑着。

    “王八崽子!你在干嘛!”我忍不住站起来对着那孩子大声呵斥。这熊玩意儿应该是被我的大声吓了一跳,有些怂了,低头坐着不吭声。

    这倒是出了我的气,可算是触碰那一身阿玛尼的逆鳞,满脸通红地指着我:“你他妈哪儿来的,你怎么跟我儿子说话,你骂谁呢!”

    “就说你那个逼崽子了,怎么了?”我正在气头上,小雅拽着我不让我再说话。

    邻桌的人们也开始小声议论开来了,一位头发银白的老人家正声说道:“我说年轻人,你儿子手舞足蹈地打翻了服务员端来的饮料,洒在你身上了,你不去教育你儿子,你还赖着服务员赔干洗费。然后,你儿子拿餐具扔服务员,你也眼瞎没看见啊!”

    人们也开始小声附和着七嘴八舌地说:“就是,就是。这孩子,该管还是得管……”

    有人旁观人群的舆论支持,丽丽松了口气,那经理也松了口气,肖副总倒是淡定的多。小雅松开了拽着我的手,说:“看吧,一般酒店啊餐厅的纠纷,都是这种人杠精杠出来的。”

    这下轮到这阿玛尼的高贵男人难堪了,一脸通红,却还是那么牛气。那女人就冷不丁来了句:“衣服弄脏了,你总得赔。还有你——”这女人指着我说:“骂我儿子,吓着我儿子了,我还没说什么呢!”

    说完从包里掏出五张一百块,放桌子上,拽起男人,叫了声:“走了!妈的,一群神经病!”

    肖总瞅了眼桌子上的五张一百块,笑着说道:“不好意思,三位,我们的自助餐是288元一位,你们三人应该付864元,还差364呢!”

    阿玛尼中年男从钱包里数出四张一百块,往地上一扔:“拿去!”说完这一家三口便要走了。

    肖总又开口了依旧笑着:“不好意思先生,请稍等”,一边示意餐厅经理找零,拿给这中年男人。

    那妇人倒是直接伸手一把抓了餐厅经理奉上的找零来。

    “我们再次为你们的不愉快经历和体验道歉,欢迎下次光临!”肖总倒是说得云淡风轻不着息怒痕迹,画风一转又说到:“不过,我还是建议先生您向我们的两位服务员道歉。毕竟他们也受到了您的……”

    阿玛尼明显有些为难,鼻子里愤怒的揣着粗气:“好,你给我记住!”说完,这一家人便匆忙离开,当然并没有给丽丽和那位经理。

    我望过去看见刚才仗义执言的老爷子,他正低头享受美食,细嚼慢咽。老花眼镜片里是一双历经岁月风霜的眼睛,不再似刀剑犀利,有些浑浊,但那眼神总让人敬畏。他应该是战场上的人,我猜。

    老爷子抬头发现我在看他,便朝我笑了笑。我向他深深点头表示谢意,不过我发现他的目光落在了小雅身上,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又笑了笑,然后又想了想,便朝小雅招手:“小雅,小雅……”

    小雅这会正呆萌着,因为刚才的事,听见有人喊她,便抬头看去,不过她一脸茫然,显然她好像不大清楚啥状况。

    老爷子就走了过来,到了我俩跟前坐了下来,眼里是长辈见了辈的慈祥和关爱:“你父亲是阮天雄?”

    小雅眼睛睁大大地:“爷爷,您是?”

    “我上回来你们家,是你婚礼。”老爷爷笑着说,又看了看我。见小雅还是没什么反应,便接着说:“我和你爷爷,是战友!你爷爷要在的话,哎,就好了!”

    “难道,难道您就是,我爸爸经常跟我说起的那个蔡爷爷,蔡崇礼爷爷?”小雅总算记了起来,有些激动。回头小雅还告诉我这位蔡爷爷当年和她爷爷是一个连的战友,她爷爷打仗牺牲后,就是这位蔡爷爷经常接济她奶奶和爸爸的。

    蔡老爷子开心地笑起来:“总算记得了。你这小丫头,眼神不好记性不好的。”

    小雅不好意思地说:“蔡爷爷,上回人太多了,我都没来得及和你多说几句话,晕乎乎的……”

    蔡老爷笑呵呵地看着小雅:“你这两道眉毛,倒是传了老阮的呀!你爹也是。你爹和你爷爷长得太像了。我这上了年纪,没事就爱想以前的老战友,死了的,还在的……对啊,你给你爸爸带个话,说他蔡叔想他了,请他来厦门陪我几天……”

    老人的眼里亮着些光,大概是回忆起了以前的戎马生涯光辉岁月,想起了他的战友们。

    一旁的肖总安排了服务员过来专程位蔡老爷子服务,被老人家劝退了。显然,这位肖总看得出蔡老爷子又来头。

    我看老爷子喝酒,便重新取了两杯红酒来,敬一敬他:“蔡爷爷,谢谢您仗义执言!不然我那朋友今天就恼火了……”

    “哎呀呀,谢什么谢呢,我这人就好管闲事。侦察兵出身,从来眼观八方耳听四方的,刚巧看见了事情的原委。”老爷子很淡定。

    “小雅,你这位朋友……”老爷看着我问小雅。

    “哦,蔡爷爷,不好意思,都忘了跟你介绍,我们朋友熊秉中……”小雅笑笑地介绍了我,掩饰不住最后的慌张。我想老爷子应该应该看在了心里,明白的很。

    “蔡爷爷”我接着小雅的话说道:“我是四川的,现在是重庆。在岛内一个外贸公司做外贸经理……”

    “四川人啊?四川哪个地方的?”老爷子突然开口用四川话跟我说了句,惊了我一下:“蔡爷爷,你也四川人啦?”

    “不是不是,我是福建郎啦!我们的老首长是你们四川的。当年我和小雅她爷爷才是个兵娃娃呢,就跟着闹革命。我才十五六岁,小雅她爷爷大我8岁。要不是老阮,也没今天的我!”

    这一餐饭吃到了餐厅停止营业,老人家说道那些战友们的点点滴滴,还忍不住红着眼。说着对敌斗争的残酷时,又是那么无畏无情,那他自己的话说,就是part的杀人机器。蔡老爷子随大军,一直负责对台工作,隐秘战线,他偶尔也忍不住说:“现在这些对台政策啊,有些偏右。当然话说回来,也是我们实力还有些补给。年轻人多努力啊,统一祖国……”

    浑浊的双眼,写满了家国情怀。

    小雅打电话打给她爸爸,闽南话,大概是请他和她妈妈来厦门,陪一陪蔡爷爷。小雅打电话给蔡老爷子,就见他们大声地讲着闽南话,很是热情。小雅说他爸爸妈妈一会就来厦门找蔡爷爷。

    原来蔡老爷子今年以前一直住在北京,上个月才申请回福建安养,于是就选择了美丽的厦门岛。想不到,机缘巧合之下今天竟然碰到了老战友的孙子,也是缘分吧!

    小雅和我开车送蔡老爷子到疗养院,是在黄厝海边的隐秘院落里,门口警卫的武警看见车里的蔡老爷子,就稍息立正——“啪”一个标准军礼,蔡老爷子抬起手回了一个军礼。

    蔡爷爷下车,就大嗓门喊道:“老婆子,老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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