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喊鹤人
白色雾气弥漫开来的瞬间,掩盖住了众人内心的震惊,以及小小的雀跃。
钟雨仙忽然背过身去,一下子将还在松柏旁探头探脑的几个人拽了回去,语气里有些犹豫地说道:“这该不会是我的错觉吧?”
她拿手狠狠擦拭着眼眶,好像这样就能从梦幻之中脱离。
可刚才那一幕实在叫人永生难忘。
尤其是两人之间的互动,太美好了,这简直就是只出现在小说或是影视剧当中的场景,可偏偏是那么鲜活,生动,着实让人无法不相信,她们之间一定是心意相通的吧……
短短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出现在众人的脑海。
相比较钟雨仙的欣喜若狂,角落里站着的沈芝明眉眼之中却染着一丝忧愁,他垂下眼,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
“其实,我觉得这未必是一件好事。”他摸索出一包烟,没有点燃,只是轻轻地刮着上头的卷纸,好似回忆般地说道:“只是因为小陶长期表现出来的善意,让我们都沉浸在了其中,却忘记了,终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
这件事情,是毋庸置疑的。
钟雨仙脸上的笑意瞬间收回,从而变得忧心忡忡。
是啊,她一个从小在渔村长大的人,哪里会对那片土地不了解,看似美好、
平静的海面,时常隐藏着危险,谁也说不清,下一刻是不是狂风暴雨,或许,就在明天,这艘小船就会被风浪冲塌,最后粉身碎骨。
它们错了吗?太冒险了吗?
不,钟雨仙觉得未必,也许,只是因为它们太过于脆弱,一个弱小如蝼蚁,哪里还能去探讨未来……
不知觉间,她的眼角有些泛红,可眼泪始终没有落下。
内心好像隐藏着一只蠢蠢欲动的小鹿,想要急切地寻找出路,可是,哪里才是它的未来?
就在这时,一双温和的眼神闯进钟雨仙的眼眸。
“喂,这是件喜事,你们得表现得喜悦一些才行。”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赵悦然,她挑眉,大概是对于刚才沈芝明的言语并不赞同,随意地撩了一下长卷发,直接说道:“我最讨厌的便是还没有遭遇困难,就率先退缩的人。”
尤其是那些口口声声说着“我是为你好”,接着狠狠转身离开的,看似贴心,实则懦夫行为,哪有人会没有遭受未知的困难,可始终会有人选择正面迎接,最后用平静的心态去接受命运的安排。
不管怎么样,人类是不该被那些困难打败的。
风浪会出现,恶鱼会狠狠撞击船体,可这并不代表着我们就不能继续加固船只,拿起武器去反击,提早说出退缩的话,简直就是个蠢货!
那一脸嫌弃的表情,叫沈芝明有些脸红,他抬手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两声,好像在表达歉意般地摊手,重新将香烟塞回口袋。
“哇,欣姐,你也太厉害了吧。”
钟雨仙一改之前的沮丧,拍着手掌说道:“没错,谁说咱们的海澄镇就不能发展起来呢!我相信,它未来会变得很美好的。”
到那时,一定会有更多像是陶斯言这样的好心人来到这游玩。
两个女生所表现出来的乐观心情,直接感染着沈芝明,他也跟着笑起来,只是内心还有更多的担忧没有讲出来。
事实上,林此霄所要面对的压力,只怕不会是那么简单。
这叫沈芝明想起自己未完成的初恋,惊鸿一瞥,便胜过人间无数……
他曾走过那条路,艰难得让人不想再回忆,说起来是满满心酸,如何释怀呢,沈芝明不太清楚,早在踏上回程路上的那一天,他就直接按下了删除键,这是一种永不回头的决心,也是他的诀别书。
好好建设故乡,好好生活吧,不仅是为了自己。
乡间的风,是那么清澈,没有太多城市汽车尾气,偶有寥寥炊烟,这种感觉属于难得。
一行人走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欢歌笑语。
陶斯言忍不住抬起头,眺望着远处,密林之中,有着一块块,被分割好的梯田,那边是属于另外一个茶园老板的地界。
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一系列荒唐事,陶斯言就有些想笑。
她简直爱死了这种不被定义的人生。
磨磨蹭蹭,总算是回到了木屋,外头的院墙显然有过修补的痕迹,非常小心谨慎,能够看出其用心程度。
“安雯,是专家们上山了吗?”
陶斯言觉得疑惑地摸出手机,打算看看是不是错过了电话,为何她一点消息都没有接收到。
没曾想,安雯正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脸上是黑漆漆的,显然有被木柴燃烧出来的烟雾熏过,眼睛也有些睁不开地频频眨动。
她抬起胳膊,用拐角处的衣服擦着眼泪,纳闷地开口:“哪来什么专家啊,要是有,我肯定第一个去迎接了。”
那是怎么回事?不仅是陶斯言不理解,就连身后跟着去捡柴火的钟雨仙等人也赶紧打量起四周,颇是感慨地评价:“难不成是遇到了善心的海螺姑娘?”
可这是深山,不是海澄小镇啊,就算如此,这“海螺姑娘”手艺也太巧妙了些。
林此霄放下背包,戴上棉质手套,十分小心地拿出放大镜观察刚才被修补好的木梁,原来的缺口处,被很谨慎地拿取材料填充,这显然是学习过年后的熟练手艺,并非是个新人所为。
观察片刻,林此霄心里已然有了结论。
他缓缓站起身,正好与陶斯言对上视线,两个人的表情有些复杂,尤其是陶斯言,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时有些湿漉漉的,好似受到感触。
艺术对于人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原先是该牵扯到艺术史,或是历史人文书籍,不该是这样轻飘飘就给出定论的,可陶斯言却觉得,那本是该和人类本身的社会生活息息相关的,它与人的情绪息息相关,是个表达的方式,通过这个窗口,我们可以窥见一个人的本质,亦或者,可以窥见一个民族的脊梁……
“快去将贺奚扶进来吧。”
陶斯言微微侧过身体,借着打哈欠的假动作,拿取着手帕纸擦拭着眼角,这样总是为了细枝末节的小事而感动的她,着实让本人都觉得陌生极了。
“什么?!你是说,这是贺哥做的,可他不是在屋里休息吗?”
更何况,他还在生着病呢,哪里能去做这种精细、又耗费大量体力的工作。
安雯举着沾着灰尘的手套,急冲冲地往外冲。
只可惜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没有贺奚的身影,他究竟能去哪呢?
所有人都赶紧放下手头的事情,跟着安雯到处寻找了起来。
一个久病的人,身体就如同身体如同那耗费了一大半的油灯,光亮一点点的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