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没用
交代完甘州的事宜，赵政去了一趟烟州，烟州这边由卢少昀带队迁移部分寒州百姓过去。
“见过太子——”
“烟州这边情况怎么样？”
杜彪道：“香州那边先派周向南过去安顿烟州迁过去的百姓了，周公子处事周到，而且香州与烟州本就是一脉，想来没什么问题。”
“嗯。”
“华州那边呢？”
“华州不涉及迁移，但州府内情况并不好，因为战事损失较大，所以由谢景承继续留在华州，与当地太守及地方郡守一同安顿城内百姓。”
“这是哪？”林婳见这城内似是遭屠城一样。
北风在马车外回道：“回太子妃，这里是华州的常山郡。”
林婳与周笙笙对视一眼，这就是华州与原来东盛交界的常山郡。
“那沐晚的哥哥不就是在这？”周笙笙小声的说道。
林婳点点头，又问北风道：“这边是什么情况？”
战事已经结束，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北风就把自己知道的交代了一遍，“甘州和烟州是主战场，所以人手也多，华州这边薄弱些，东盛见从甘州和烟州突破无望，就想从华州入手，他们搞了几次偷袭，华州这边被打的措手不及。”
周笙笙不解道：“那无人支援吗？”据她所知，杜彪是主指挥，华州这个情况如果及时支援了，不会这么严重才对。
这——北风听到这问题安静了片刻，他不好回答。
这场战事之所以能这么快结束，是东盛以为能从华州找突破，至少能杜彪他们过来支援华州，东盛那边也能缓一缓，没想到杜彪见东盛派主力去了华州，反而一鼓作气拿下那两州府，而后才返回华州。
华州这边全民皆兵，拼死拖住了东盛的主力军，他们成功了，但是损失也是巨大的。
林婳与周笙笙下了马车，看着这些废墟，她仿佛还能闻到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她无法描述心里的震撼，她能想象到华州的百姓是怎么奋力抗敌的。
时不时有哀嚎声响起。
“太子妃，我们回马车吧，今日若赶一赶，明日便能到烟州了。”
林婳没有理北风，而是问道：“那些声音是怎么回事？”
北风道：“应当是在救治伤员。”
是啊，打完仗应当是有很多伤员，
“我想去看看，带我过去吧。”
“太子妃，这——”北风想说不合适，但是看到林婳眼角那一抹泪，到底还是问了人，带她过去了。
这一路，连周笙笙都难得安静了下来。
原来战争是这样的，竟残忍到如此地步，这处临时搭来救助伤者的院子，里面都是战场受伤的人，多数缺胳膊少腿，没有麻药，该多疼啊。
伤者如此之多，那些医者一刻都不得停歇，也还是有很多人得不到救治，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将没救回来的人抬出去。
北风挡在林婳面前，可这么多，怎么挡得住，这一幕幕还是落在了林婳眼里。
林婳推了推北风，示意他让开，还好为了出行方便，林婳并未穿繁杂的衣服，她走进院子里，拿起一旁的布替旁边人包扎起来。
“太子妃使不得——”随行的护卫忍不住开口阻止道。
这可是太子妃，千金之躯，如何能做这些事。
院子里不少伤者听到来人是太子妃，纷纷侧目注视，这样天仙似的人物怎么会来这。
春红没有劝阻，只是默默同林婳一起帮忙。
周笙笙见林婳如此也动起手来，她从小习武，难免受些伤，又跟在祖父身边，耳濡目染也学了几分，包扎的手法跟医者比也不逊色。
那些侍卫在那边面面相觑，这该如何是好。
周笙笙回头看了眼他们，手上的动作未停，对他们说道：“你们还在干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一旁的小姑娘对林婳开口说：“阿姊，你是仙女吗？是老天派来救我们的吗？”
林婳替手上的伤者包扎好转头望着她轻轻摇摇头，又问道：“小妹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阿姊帮你看看。”
小姑娘摇摇头，用左手指了指空荡荡的右边，“已经包扎过了。”
一旁的大叔叹口气：“她是个可怜的，家里剩她一个人，本来她能没事的，不过为了救弟弟胳膊没了，弟弟也没活过来。”
林婳捂住嘴巴，她怕自己不小心哭出来。
“阿姊别哭，”小姑娘伸出左手，想替林婳擦掉眼泪，“阿母说过，女娘子不可以哭，哭了就不漂亮了，不过阿伯为何说我胳膊没了。”小姑娘挥了挥自己并不存在的右胳膊，冲林婳笑笑，“我胳膊明明好着呢。”
大叔又是一阵叹气。
林婳终于没忍住，成串的泪珠滚了下来，是幻肢痛，一些人截肢过后仍然会以为自己截掉的某个四肢还在，并且还伴随疼痛和其他不适。
她该怎么办，林婳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没用，如果当初学医就好了。
林婳只能不断投入到救治当中，这样她才能好受一些。
“婳妹妹，该休息了。”林婳仿佛没听到周笙笙的话，没有停下来。
周笙笙拉起林婳，拿掉她手里的东西，拖着她走出院子，“够了，我说够了。”
出了院子，周笙笙放开林婳，她知道林婳难受，她见了这些场景也不好受，但是如果她们累到了第二天没法继续救人，反而得不偿失。
没了周笙笙的支撑，林婳重重的跪倒在地上，铺天盖地的痛苦将她席卷，她从来没有这样崩溃过。
身后有马狂奔而来，林婳也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
直到赵政把她拦腰抱起，林婳本能的想要挣脱，那人抱她的力道加重，像要把她整个人嵌进身体一样。
轻微苦涩的木质香淡化了林婳身上的血腥味，是他来了，可他不是在甘州吗？
林婳抬手擦了擦眼泪，没有说话，只看着他。
赵政不说话，只是把她放在马车里，又拿出一小瓶药，掀开林婳的裙子，果不其然，膝盖已经肿胀了，赵政替林婳抹药，林婳微微退缩，赵政固定住她的膝盖，强势上好药。
春红在马车旁干着急，女娘看着不对劲，殿下又不是好相与的，要是出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