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咱们今天就是去卖惨的
朝云冲桃红使一眼色,尽管在昏暗的夜色下,桃红还是心领神会。
桃红悄悄走近那扇门,用手推了推,没开,又敲了敲,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里面响起窸窣声,不一会儿,有人开门,“谁呀?这么晚了还来?”
朝云心说,这么晚了,你们还丝竹管乐的,不扰民吗?
开门的人身披红色大氅,里面穿着丝绸红衣红裤,上面缀了很多宝石玉环的,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她的脸上蒙着一方红色丝巾,只露出一双西域人独有的大眼睛,黑黢黢地看着桃红。
桃红认识她,胡姬却不认识桃红,便问:“这位姑娘深夜前来,可有事?”
胡姬大丰国话说得很溜,根本听不出她母族的口音来。
桃红并不搭话,直接往里闯。胡姬拦在门口不让进,“你这姑娘快停下,这里是我的闺房,禁止外人进入!”
“呵呵,所有王府都得受我管辖,还在乎你这点地方?”
“你是?”
“我是副尚宫秦桃红,听说过吗?”
“没有,我只知道正尚宫秦朝云。”
“我们都是一体的,我就是代表她来视察的!”桃红大模大样地往里走,胡姬也不敢再拦着。
敞开屋门那一刻,朝云看到里面乱糟糟的,几个乐人抱着各自的乐器跪坐在那里,一位红袍公子见到桃红站起来,作势要走的样子。
果然是二皇子萧长安!
萧长安见到桃红,嬉笑一声,“美人儿,我是安宁王啊,要进来查查吗?”
“桃红见过安宁王!”桃红不卑不亢施礼,“夜深了,还请安宁王离府!”
“好好好,本王这就走。”萧长安叫胡姬,“胡姬,就按我教给你的样子跳,哪天跳好了,着人去叫我,我好来观看。”
“安宁王爷,您既然舍不得胡姬,带走便是。我家王爷行伍出身,看惯了杀伐,这样妖媚的舞姿,怕是我家王爷消受不起。”
萧长安立刻沉了脸色,“你一小小副尚宫,谁给你的胆子,竟然对我指手画脚起来了?真是找打!”
桃红依旧不卑不亢,“还请王爷速速离府!”
“哼!你等着!”
萧长安甩起袍袖走了出去,朝云屏声静气,待他走远了才出来。她并不是怕萧长安,而是今天心情不好,刚被长曦骂,现在见着姓萧的就心烦。
萧长安出来后,也不往前走,直接奔了花园后角门。朝云在后面悄悄跟着,待他出去后,朝云跳上墙头观看,发现外面停着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
萧长安跳上马车后,马车疾驰而去。
果然是个荒唐的王子,竟然上弟弟府中和伶人幽会。
见马车走远,朝云跳下墙头,走到角门前,吩咐赶上来的桃红,“去,让尤管家找人火速封上这个门!垒得越结实越好!还有西墙边进水的那个狗洞,一并给封了!”
“是!”桃红领命而去。
朝云又转到萧长烨寝殿外,问了秋菊才知道她的房间安排在哪里,便先去屋里歇着。
既然萧长烨有亲妹妹伺候着,她也懒得管了。只要能在王府里挣到钱就可。
翌日,朝云起了个大早,她今天要挨个拜访姥姥家那边的人。
以她现在烈山王府尚宫这样的身份,想来他们也不会轻贱于她。
她向秋菊打听了一下,萧长烨的病情稳定了,后半夜时,高烧退了。
朝云在心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朝云想进去看一下的,被秋菊拦着,“长曦公主说了,以后王爷的寝宫你就不用进了。”
朝云有些失落,但转眼一想,她算他的什么人呢?咋就这么拿不起放不下了?
萧长烨的早饭也不用她喂了,她简单安排一下府里的事情,又上账房借了十两银子,便和桃红上了街。
尤先生问她借银子干嘛,她说借银子上舅舅家和两位姨家走亲戚去。尤先生问他这点银子好干嘛?朝云说他们不注重东西,注重亲情。
尤先生嗤笑一声,便给朝云打了欠条。
桃红也是纳闷,一边走一边问小姐,“十两银子走三家,够干嘛的?”
“我这都是多借了,他们见了我,肯定得述说亲情啥的,呵呵,有亲情就足够了。桃红你记住,咱们今天就是去卖惨的,说的越惨越好,就看看他们能不能看得起我这个穷外甥女了。”
“也是。记得咱们刚入京城时,二姨三姨都来拜访你了,那时候你在翰墨苑里被皇上禁足一个月,她们也只是买了点儿吃食拎着的,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朝云先上秦家第一酒庄拎了一坛酒来,又买了四包点心让桃红拿着,便悠哉悠哉往舅舅闻如海家走去。
朝云记得小时候来过,不知舅舅是不是还住在老宅子里。
经过打听,姥爷去世后,舅舅还住在文博巷。
文博巷里住的都是文官,以文采斐然,博闻强记而闻名。她们一走进巷子里,便看到四个孩子在那里一边玩一边在背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哈哈,这么小就开始背这样的诗了?他们懂什么意思吗?”桃红好笑地问。
“别管他们,桃红,敲门!”
朝云看着他的舅舅户部尚书的朱漆大门,心底思绪翻涌。那时候母亲还活着,领着她和哥哥们一起走姥姥家,那时候姥姥和姥爷都还在。
唉!十年了,早就物是人非了。
桃红敲门,大门敞开,一个看大门的老头走出来。
朝云趋前一步,“老伯,将军府秦朝云,前来拜见舅舅舅妈!”
老人四下里打量一番她们,见穿着大棉袄,插着木钗,简直朴素到了极点。老人眼里泛上泪意,“唉!我去给你们通传,正好尚书今天休沐在家。”
不一会儿,老人便走出来抱拳,“小姐,我家尚书有请!”
朝云便拎着酒,桃红抱着点心,跟着老人进了府。
朝云看着雕梁画栋的房屋,儿时的记忆又涌上心头……
那是一个暖春,姥姥坐在春日阳光里,母亲亲自给她梳头……
此情此景仿佛就在眼前,仿佛那里还坐着姥姥,母亲还在轻柔地给她梳头……
她记得母亲去世后不久,姥姥和姥爷悲痛欲绝,先后离世。而那时候,他们已经走在了去琅琊郡的路上。
想到这里,朝云眼里涌上泪,吸吸鼻子极力掩饰过去。
闻如海早就在大厅外的走廊上等着了。和他一起等的还有舅妈闻梁氏。
舅妈见到朝云,率先走上来抱住朝云,“我可怜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尽管朝云和他们没多少感情,但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不能用任何语言能代替的。
“舅妈,舅舅……”
朝云喊一声,已是泪如雨下。憋了许久的泪,在此刻倾泻而下。她不怕别人笑话,她就是要将这些年来的委屈哭给舅舅看,诉与舅舅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