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私宅1
苏细薇被刘修谊安置好之后,倒也过上了一段没什么烦心事的日子。刘修谊虽然出生于经商之家,却是个心很软的人。心软这个词,很多时候并不是个好词,但这个特质安在此时的刘修谊身上,对苏细薇就是极大的好事了。
因为心软,而对她抱愧,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还是想加倍地弥补。所以苏细薇在这地方当外室的日子,除了吃穿用度暂时还没那么好以外,简直比在家里当姑娘的时候还要舒心。
毕竟在家的时候,她首先什么都得听阿耶的,其次还得防着她那个丧心病狂的嫡母,还得跟苏令瑜这个讨人厌的东西抬头不见低头见,连一张桌子上吃饭也能掐起来两句,哪里比得了现在?
现在这偌大的宅子,上上下下,只有她一个主子,刘修谊没来的时候,人人见了她都要恭恭敬敬叫一声姑娘,刘修谊来了,人人更是得对她再敬三分。手底下都是调教得很好的得用人,她想要点什么,管家婆子都急急忙忙给她办了,不敢有半点怠慢。
苏细薇天天睡到自然醒,别提多自在了。她本就是个没什么心肝的人,几天舒服日子一过,立马把往昔种种不痛快都抛诸脑后,只觉得自己奔头足得很,早晚能是富甲一方的富商夫人。
只是一想到“夫人”这两个字,她却都不由得在这种自在舒心的日子里,往心头压一块石。是了,她的目标可是夫人,在这宅子里虽然过得好,但天天被人这么“姑娘”“姑娘”地叫着,却绝对不是个事。
“姑娘”这个词,别人不知道什么意思,苏细薇还能不知道吗?未有婚嫁在家的时候,姑娘说不定还是个好词,但如今都跟了男人了,还被叫姑娘,那就不是好事了。这说明你没名没份,早晚还能被赶出去。
按照苏细薇的经验,女人待在男人身边,最重要的是宠爱,若是没有宠爱,像苏令瑜那个疯狗似的娘似的,数年如一日过着鬼一般的日子,夫婿看都不看她一眼,自己又成天怨气满腹,闹得连亲生女儿都跟她不睦,这般样子,即便当上大家夫人,又跟个弃妇有什么区别?
苏细薇可不想过这种鬼日子,所以她专心致志地要抓住刘修谊的心,她也一直做得很好。刘修谊几乎已经要离不开她了。
但是,她只要一想起幼年的光景,就会立刻意识到,光有宠爱也是不够的,名分同样很重要。
名分是什么?可不是一个名头,那是男人的认可,是被一家之主标上的身份。就像菜场里的鸡鸭鱼肉,你得插个草标,才能上价。没有名分是什么下场?就是苏细薇她生母那个下场。
失去宠爱,就被弃之如敝屣,不光一辈子连主君一个回头都等不着,还会即便生下孩子也没资格见见对方的面。
苏令瑜的生母也罢,她自己的生母也罢,这两个女人所代表的群类,在苏细薇眼里都是蠢人,都是前车之鉴,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步了其中任何一个的后尘的。
她不仅要宠爱,还要名分,不仅要名分,还要立得稳脚跟,让她选中的这个男人不光可以在她的扶助之下飞黄腾达,还能永远离不开她。
这就是苏细薇千辛万苦来扬州的目的,她可不会忘。
当初走到绝路,好多次连活都不想活了,还好撑到了现在,日子不是照样很滋润吗?苏细薇现在十分相信自己的决断。只要她撑住,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苏细薇眼波流转,在贵妃榻上略略调整姿势,在这冬寒天气,手中仍捧一把团扇,指尖从檀木骨子边上细细摩挲过去,她抬了抬眼睛,问正在边上拾掇花插的管家婆子,“二爷今晚来是不来?”
管家婆子忙不迭道:“今日且来不了呢!小雪节,按照家里头的规矩,是要在家吃一餐暖冬饭的。姑娘且莫着急,按照二爷对姑娘的心,明天肯定就来了。”
一个不着眼,都小雪了,怪不得天气这样凉。苏细薇轻轻叹了一口气,刘修谊,你去跟你那一大家子吃暖冬饭了,我呢?
我是让你今天就过来,还是让你明天满怀愧疚地过来呢?
苏细薇侧了侧身,分明是少女身段,却很有那么几分风情万种地往贵妃榻上一躺,幽幽吐气,道:“我怎么觉得有些不舒服呢?想是天变得快,有些伤风了,上回二爷带来的柴胡丸放到哪儿了?拿两颗来。”
立刻便有小丫头跑去把刘修谊之前给她备着的一匣子药瓶药罐抱来,从里面翻出来一盒柴胡丸,苏细薇接在手里打开瞧了瞧。柴胡丸虽然不是什么贵重药品,但刘修谊给她的这一盒看起来却很金贵,一个沉甸甸木盒里头装了三丸,做得指头大小,外边包了蜜壳,浑圆乌漆,托在正圆的凹陷之中,稳当保存。
这一匣子药,是她在这宅子里安置下来的当天,刘修谊回了家一趟,连着两个小丫头一起带过来给她的,说是扬州城水土与长安不同,怕她遭逢此难后受惊体虚,又水土不服身子不适起来,苏细薇独居在此,身份又很不好与人说,有点小毛病的不是很方便请大夫,家里头备点药在比较妥帖。
只是这备药,也是有讲究的,得考虑到什么药是可以自己挑着吃也不会吃坏的,还得弄清楚什么毛病是常有的。更何况刘修谊的少爷习性,不容许他弄些药铺子里随手可以买到的散货来给苏细薇用,所以这药匣子里头的一瓶一罐,都是做得极为精细。
这不光说明了刘修谊对她上心,还说明了这一匣子药绝对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准备齐全的。如果是隔天倒也罢了,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但苏细薇才刚刚住下来,刘修谊马上就带过来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是刘修谊从家里给她带来的。
苏细薇的目光又瞧了瞧跟那药匣子一道被他带过来的两个小丫头,目光微妙。
既然是家里的东西,那说头可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