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不愿利用他
对于少年的疑惑，沈如筠并没有正面回答，她抬眼看向外面湛蓝的天空，神色平和，无喜无悲：“我爹娘兄长相继战死后，外敌虽元气大伤不敢来犯，大周朝内却并未得到休养生息。”
“连年天灾带来了流民，带来了匪寇，还带来了打着帝王不仁招致天罚旗号的起义军。”
“最混乱的那几年，就连京城也不得安生，一日最多能有四五起失窃案和抢劫案，萧亦然便是在那时崭露头角，得‘京城第一武学奇才’、‘京城第一武公子’、‘大周未来战神’等美名。”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十年前发生的山匪劫掠案，那伙山匪扮成流民入城，屠杀许、王两户富户上下千余人，被夜半巡街的官差发现，由此展开追逐厮杀。”
“京中虽有精兵良将，可短时间内无法调齐，一时间，竟是朝廷落了下乘，待援兵赶来，山匪头子已经跑了，是年仅十岁的萧亦然手持一杆红缨枪，将山匪二把手挑于城门下。”
说到这，沈如筠转眼看向少年，在对方迷惑不解的目光中展颜笑道：“所有人都知道当夜我在现场，可他们不知，是我先发现山匪二把手的踪迹，他身上的不知名刀伤也是我砍出来的。”
“因为我是女子，因为我娴静之名在外，众人想当然地认定萧亦然凭借一己之力斩杀了那位臭名昭著的山匪二把手。”
“面对众人的褒奖，面对我的沉默，萧亦然也选择了沉默，所以，从那一刻起，我便选中了他。”
“他的确有能力，可以成为一位合格的将军，同时虚伪，贪慕虚名，所以，此事将成为他的心结，永远烙印在他心上，只要看到我，他就会想到他是靠着沈国公府起来的，他是靠着偷我功劳得到的‘京城第一武学奇才’的美名。”
“比起将我娶回萧家日日提醒他他曾经的卑劣与无能，他更愿意将我踩到脚下以佐证他当初冒领我功劳是件多么正确的事情，至于那位林楚楚林夫人，不过是他以爱之名掩盖自己龌蹉心思的工具罢了，没有林楚楚，也会有张楚楚，李楚楚，赵楚楚！”
“沈如筠……”宁朔唇瓣翕动，呐呐道：“所以，从一开始，你便不想嫁人，而是想要自己为官？”
“对！”沈如筠点头，真诚地望向少年的眸子：“宁朔，你待我赤城，我不愿设计害你，不愿利用你，亦不愿被你的深情困死余生！”
“你方才问我贪吗，现下我可以告诉你，我沈如筠，是这天底下最贪的女子，我要的从来不是某某夫人的名号，而是大周第一武将之名！”
“我要撑起我沈家的门楣，我要做女国公，我要后世之人记住我沈如筠的姓名！”
老天既给了她过人的武学天赋，她便要发挥到极致，用自己布满茧的双手撑起父母兄弟未完全撑起的一片青天！
“你……”宁朔怔愣地看着眼前人，惊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宁朔，实话我都跟你说了，你可满意？”沈如筠缓缓站起身，垂眸凝视着维持着双手撑桌姿势的少年：“除此之外，我还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也是中立派，我只会忠于当今圣上，至于今日的幕后黑手是谁，我并不能确认，有可能是萧亦然和他所投诚的太子，也可能是想往萧亦然身上泼脏水的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
“可能性太多，我无法一一排查……”
“我可以让父亲排查！”宁朔猛然直起身来，目光如炬地凝视着眼前人：“沈如筠，你还愿意如以前那般信任我吗？”
“我若不信你的为人，今日便不会向你剖白自己的内心。”沈如筠轻叹一声，侧首避开少年灼热视线：“宁朔，别再喜欢我了，你对我的感情注定得不到回应，我并不想利用你！”
她选择的路十分难行，注定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事物，可崔水彤和宁朔例外。
时至今日她尤记得父亲尸身运送回京那日，二人哭得怎样声嘶力竭，又是在事后如何宽慰她，陪伴她，那份真挚的情感，是她不忍玷污的。
“不是利用！”宁朔伸手想要去抓女子手臂，却在抬起的瞬间僵住，默默将手背到身后。
他往左侧大胯一步，让自己依旧站在对方的正对面，目光炙热，真诚，不含半分杂质：“沈如筠，我爹我大哥二哥都是只忠于皇上的中立派，你也是中立派，那么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帮你便是在帮我爹和我大哥二哥，也是在为当今圣上办事。”
“我虽愚钝，却也知晓皇上让你进巡卫司是为了用你，皇上也见识过你的能力的，对吗？”
“是！”沈如筠点头，依旧有些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
“嗐！”宁朔失笑，故作洒脱道：“怎的如今我不别扭了，你倒是回避了？”
声落，见女子没有回应，他躬身歪头，如年少时那般从下方将脸凑到女子面前，歪嘴斜眼地做鬼脸：“不理人的是青蛙怪，略略略！”
“噗嗤！”沈如筠失笑，抬手将男子的脑袋推开：“宁朔，你幼不幼稚啊？”
“幼稚不打紧，有用就行！”宁朔咧出一口大白牙，认真道：“沈如筠，你已经厚此薄彼很多年了，总不能如今还是只让崔水彤一人抱你的大腿吧？”
“你就如此确定我能成功？”沈如筠笑着反问道。
“拜托，十年前你才八岁，那时候你就选中萧亦然，玩他跟玩傻子一样，武力又高他一节，你凭什么输？”宁朔吹胡子瞪眼，没好气道：“你可别摆出这副不确信的模样唬我，你这未来大将军的粗大腿我抱定了！”
“呵！”沈如筠莞尔，唇角不自觉地高高翘起：“你既这般说，那今日之事就拜托你了！”
“包在我身上！”宁朔拍着胸脯打包票，末了他想到什么，压低声音狐疑道：“今日之事你无法一一排查，若不交给我，难不成你打算就这么糊糊涂涂地任由敌人在暗处害你？你这么聪明，应该有后手才对吧！”
“嗯！”沈如筠轻声应承。
“谁？”宁朔追问道。
闻言，沈如筠抬眼看向外面蔚蓝的天空，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松口。
宁朔这小子，怎么关键时刻智商又上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