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热心市民
有刀光一闪而来。
“咚——”的一声,脖子上的那只手松开了。
李荀月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喘着气,双眼迷蒙地看向被打飞的木窗。
窗外有棵金黄的银杏树,树上倒挂着玄衣劲装男子。
正是谢旻身边的冷脸侍卫。
李荀月揉了揉眼睛,又听到吴三声痛苦的呻吟,这才有了劫后余生的实感。
只觉得这位冷脸大哥周身都渡满了金光。
刚才他扔了一把飞刀,钉入吴三省的右肩。与李荀月的发簪一左一右,形成了微妙的对称。
冷脸大哥翻身入窗,脚步点地,未有一丝声响。
手起刀落,混沌的空气中多了一条喷射而出的血柱,吴三声瞪大双眼,不甘心地去拜见阎王了。
李荀月还未来得及抹开脸上的鲜血,又听到叮咚两声,门外有重物落地。
“得罪了!”
字音刚落,李荀月就被人反手捞起倒挂在马背上,一阵天旋地转。
头要炸了。
浑身上下的血液涌入脑子里,耳朵、鼻子、嘴巴连着的血管都被堵住,仿佛罩在密不透风的铁桶里,只留下猩红的双眼。
起初还能听到风声、马蹄声、说话声,后来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想大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腥甜。
她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不知道一路上发生了什么,只有一种感觉——
她又要死了!
没死于吴三声的毒手,却要死于倒挂马背脑袋充血!
娘的都是什么事儿!
不知道跑了多久,在她快要去见地底老祖宗时,马终于停了。
太阳西沉,将天际染满了赤色烟霞。
渡金辉的不再是冷面侍卫,而是暮色下的世间万物——
活……活过来了?
谢旻为首的一众官员安静地坐在大堂中,无人言语,杯碟的碰撞声清晰可闻。
徐六郎竟然也捞到了座位,虽然是吊车尾,但表情颇为骄傲,还趁机朝李荀月使了个“事儿给你办妥了”的眼神。
李荀月让自己快速镇定下来,抬头朝席首望去。
正常人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反应是什么?
少说也有诧异,当官的更会警觉。徐知县站起来几乎脱口而出“升堂”,但一想这里哪有自己说话的份儿,又默默坐了回去。
屋子里又是一阵吸溜声。
没什么好说的,大家一起喝茶,喝茶。
而谢旻……谢旻也在喝茶。
蒙顶甘露香气高爽,汤色清碧,最难得的是它味醇甘甜,饮之如甘泉、如美露,唇齿留香、余韵不绝。
他讨厌苦东西,因而万千名茶之中,他只喝这一种。
等到武柏将所有事情悉数禀告完,他淡淡地问了一嘴,“那两人如何了?”
“都已斩杀。”
谢旻依然未抬眉眼,手中热茶也是水波不兴,一丝一毫的涟漪都未曾荡起。
“查到是什么人了吗?”
武柏摇头。
李荀月定了定神,适当插嘴,“是先前入狱的吴县丞与冯官差。”
此言一出,在场人都瞪大了眼睛。
有人越狱?
这人还是谢旻曾经杀鸡儆猴的“鸡”?
哪个手脚通天的敢帮助他们逃跑?
众人将狐疑的眼神投向负责关押这俩罪犯的寿县父母官徐大海——
“徐知县晕倒了!”
骚乱之后,近期压力过大夜不能寐的徐知县终于获得了他求之不得的睡眠时间,被送往后院休息。
徐六郎也跟着走了,临走前还向他心目中的青天大老爷谢旻恳求,“请大人查明真相,还我伯父一个清白”。
后者回以意味不明的微笑。
徐六郎,还是太年轻,太天真。
“你之前托人带话,要交出做面条的法子,可还作数?”
冷不丁的,谢旻又扯到厨艺大比的事情上来,仿佛刚才的杀人啦、越狱啦、晕倒啦都是茶歇的小小消遣。
李荀月快速跟上他的节奏,“自然作数。”
这是刚刚改的主意。
昨日她找徐六郎布置了一通,原是想用这些现代食物的法子来跟这些人做交易,敲诈,哦不,赚点钱财。
至于去老虎坝伙房做主厨,她压根没想过。
参加厨艺大比的目的,一是为了攻破抄袭的谣言并借此而扬名,二是为了赚钱,她可不想随谢旻一同去老虎坝。
嫌自己活得久么?
李荀月扫了一眼在场的官员,这其中不知有谁与李瑜早就结成了联盟,否则单凭她自己,根本无法放走两个风口浪尖的罪犯。
这次没害死她,难保不会有下次。
她不能坐以待毙。
李荀月偷偷望向谢旻。
此人长着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唇角总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仿佛能轻易俘获世间万物之心。
但,是杀人诛心。
刚才他听到吴三声和冯爷身死的消息,未有一丝波澜,仿佛人命于他而言,不过是刮过耳边的一道秋风。
也正是那一刻,李荀月清晰地认识到,在这个权力至上的狗屁时代,她这等小民还是需要夹着尾巴做人的。
能抱上大腿做好,抱不上,也要好好供着。
“面食的方子,我会写下呈送大人。另外,我有事需向大人单独禀告。”
谢旻抬手,接收到讯号的诸位官员跑得比谁都快——跟这祖宗呆一块儿的每一秒都像在经受酷刑!
屋里除了李荀月,就只剩下谢旻和两个随从。
刚才听他们谈话,李荀月知晓娃娃脸叫文竹,冷面大哥叫武柏。
“多谢大人和武大哥的救命之恩。”
她谦恭地行礼道谢,接着缓缓说道,“我听那二人说,有人与他们做了一笔交易,用五百两银子换我一条命。银子就放在二人丧命的草屋,大人可沿着这条线索查一查。”
既然她没有证据来指证李瑜,那就让专业的人来找。
她只是提供真实线索的热心市民李女士啦!如果查到了什么大老虎,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哦?”
谢旻抬起眼皮,这才认真地打量起李荀月。
布满血迹的裙衫,略显凌乱的乌发,前几日鲜嫩脆爽的绿黄瓜像被日头晒干了水分,变得皱皱巴巴,伤痕累累。
其她女子遇到这样的情况会怎样?
首先起码要惊慌失措吧?
其次要哭闹着追究真相吧?
最后还要担心一下自己的名声会不会受损吧?
为什么她淡定得像刚买菜回来,甚至眼神里还有一丝丝阴谋诡计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