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模一样
李荀月正在徐府的厨房里炸猪皮。
粉嫩柔滑的猪皮沉没在金黄的豆油里，随着细碎的“滋啦”声，接二连三地在蟹眼泡泡中探出头来。
摇身一变，膨胀成了金黄香脆的猪皮泡。
“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门开了，走进来一位方圆脸的中年妇女，正是昨日在街上问她买猪皮做什么的妇人。
为了保证大比的公平性，所有参赛者前一日均要住在徐府准备好的屋子，厨房也是一人一间，均有府中家丁看管。
李荀月也是来了才知道，这位妇人是徐府的魏妈妈，也是本次大比的主事人。
魏妈妈看到锅里的东西，嫌弃地皱眉，“炸猪皮？这么油腻的东西，老爷们吃不了。”
李荀月右手掌勺继续翻动油锅，左手将一碗汤菜端来她面前。
“您尝尝，好吃着呢。”
青花瓷碗中盛着杂烩汤，有肉皮的金黄、青菜的绿翠、火腿的粉嫩，汤汁浓白，诱人垂涎。
魏妈妈没有动筷。
她扫了一圈厨房，目光停留在木桌上的小碟饭菜——那是李荀月试菜的成果。
“外面都传李记的饭菜，我当是什么稀罕宝贝，如今一看不过是些乡野吃食。”
她嘴角一压，眼里是溢出来的鄙夷。
“没那个本事参加厨艺大比，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免得明天做出了吃坏贵人的东西，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荀月油盐不进，嘴角仍旧是一抹笑意，“谢谢魏妈妈提醒，明日我一定小心谨慎。”
……
徐知县是个很有格调的人，主要体现在他的宅邸里小桥流水、亭台水榭，颇有江南的韵味。
如今雅致的园林里到处都是升腾的蒸汽，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了什么仙境。
但仔细一嗅，仙气里充盈着各式各样的鱼香、肉香、菜香……仙气突然又变成了烟火气。
为了这场比试，花园里的花草树丛都被挪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桌桌色彩缤纷的宴席，远远望去，倒是另一番花团锦簇的模样。
三声锣响，远处浩浩荡荡地走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身着锦袍玉带的贵公子，墨发高束于顶，随风飞扬，宛如云端漫步的仙人。
他的后面佝偻着十来个官员，皆穿着板正的官服，似乎有意无意地与贵公子拉开距离。
李荀月的位置在最后，瞧不清他们的模样，只觉得为首那人的侧脸甚是熟悉。
这群人在凉亭里入座后，评比正式开始了。
厨子们一早在各自的灶台上做好了席面，等到贵人们入座后，便有人陆陆续续地将菜碟呈至亭中。
这一安排，让参加比试的厨子们不大高兴。
菜肴最是讲究赏味时间，最好是在刚出锅，新鲜味足，热辣滚烫。可今日这么安排，席位在后面的人就吃亏了。
等亭里的十来个人一席一席吃完，不知要过多久，等到他们的菜入场，先不说官员们有没有吃撑，这菜色肯定也比不上刚出锅时。
尤其是荤菜，一凉就会散发腥味。
席位是徐府安排的，他们看向离亭子最近的那位厨娘，心中了然——原来本次比试早就有了内定。
李瑜在下人的引导下，婷婷袅袅地走向亭中，为诸位官爷介绍菜品。
约莫过了一刻钟，她笑意盈盈地回到了花园，看上去对自己的发挥很是满意。
她在一堆壮汉锁定了娇小的身影，朝李荀月投去得意的目光。
轮到李荀月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一旁的厨子们悻悻道，“甭去了，菜早凉了，贵人们尝都不尝！”
李荀月笑了笑，甩出一句中华民族的至理名言——“来都来了”！
“姑娘就在这里报菜名吧。”
亭中人被帷幕遮着，徐府管事守在帷幕前，面色冷淡地拦下了她。
一群大老爷们还这么遮遮掩掩的。
李荀月暗自腹诽，面上却不显，笑眯眯地招呼侍女们奉菜。
农家烩土膘、鸡丝烩粉丝、红烧糯米圆、油焖菌子、涨蛋糕、金桔红烧肉、芋头虾米羹、红烧鲫鱼。
八道菜，半菜半汤，因材施艺，烹制考究。
汤菜最怕变冷，李荀月此次带上了特制的器皿——大碗套小碗，两碗的缝隙里放上了指甲盖高度的蜡块，燃烧加温。
因而菜品送到亭中的时候，还同刚出锅时一样新鲜火热。
出乎意料的是，帷幕另一端寂静得很，似乎没有人动筷。
不应该啊，没有人能逃过她的美食攻击。
李荀月忍不住探头张望，却见刚才那位老管事怒气冲冲地从亭中走来。
“大胆刁民，竟敢戏弄世子爷！”
戏弄世子爷？哪儿来的世子爷？谁戏弄啊？
李荀月左看右看，怎么看都只有她一人。
不会吧，难道是她？
老管事一挥手，数十个黑衣侍卫将李荀月围住。
巧了，这群侍卫的首领正是上回闹事儿的络腮胡，如果眼神里的杀气能化成刀刃，此刻络腮胡早就把李荀月千刀万剐了。
“呸，真不要脸！竟然抄到世子爷面前来！”
说话间，刀锋袭来。
李荀月侧身一闪，躲过了那把砍向她右臂的利刃。
手是厨子的命，络腮胡跟她到底是哪儿来的深仇大恨？
李荀月深知自己不能再被动下去，朝着帷幕那侧高声喊道：“小女不知犯了何错，这位将领屡次要杀害民女！”
“人命不是草芥，还请诸位大人明察！”
“你！”被状告的络腮胡恼火极了，作势要冲上去，却被亭中飞来的一对鸡翅木筷子打弯了膝盖。
噗的一声，络腮胡摔了个狗啃泥。
额……
李荀月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彪形大汉，一时失语，哪位侠士这么缺德？
“姑娘有冤情？”
侠士开口，声音清澈明亮，似山涧泉，似春时雨。
李荀月因为他刚才出手相帮，对他印象不错，坦诚道：“小女不知犯了何错，更不知道哪里该诉冤。”
“你去第一位比试者的席位上看看吧。”
比试者们自知本轮比赛无望，三三两两离席，黑着脸站在远处观望，只有李瑜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任凭周身人来人去。
她瞧见李荀月往这里走来，脸上闪过恰到好处的惊愕。
“妹妹怎么回来了？”
李荀月笑了笑，“来观摩观摩瑜姐姐做的菜。”
李瑜起身，大大方方地解开碗碟上的盖子，“小事儿，只是这些菜被贵人们吃得差不多了，妹妹可能学不到什么东西。”
她特意在“学”字上加重了语气。
早在她掀开盖子的那一刹那，周遭人群就发出了惊呼。此话一出，随行的侍女和管事更是毫不顾忌地交头私语，对李荀月的目光也不友好了起来。
因为李荀月与李瑜做出了一模一样的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