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阿箬
阿翁稍稍一打听便找到了朱家的住处,是甜水巷的一处普通民宅。
虽称不上朱门绣户,但胜在安静整洁。
周围遍植杨柳桃花,环境清幽。
阿翁略备薄礼前去拜见,说自己是朱老板的朋友。
开门的仆人眼神疑惑,但也并没有怠慢。
说他家小姐出去送货了,夫人身体不好在卧房静养,请她先在厅堂等候。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外面传来些许嘈杂之声,像是有人吩咐如何置放货物。
不多会,那位仆人就领着朱家小姐进来了。
这位少女约摸十六七岁,肤色红润,与日常大家闺秀的苍白相去甚远。
身形匀称,一条束在腰间的水色腰带衬得整个人更为修长。
发髻用一个别致的簪子简单固定,既不失少女的娇俏又有着商人的干练。
除了一副精致的银耳钉,周身上下再无其他饰物。
一双眼睛异常明亮,似能洞察人心,透着与这个年龄不相符的聪慧和精明。
“这位姐姐前来所为何事,不妨直说,若是为着那款糕点,恕阿箬未有任何能力相帮。”
朱家小姐快人快语,上来便直入主题。
阿翁一愣,与临风对视一眼,心道“她怎么知道我的来意?!”
“你怎知我是为那款糕点而来?”
阿翁也不隐瞒。
阿箬微微一笑,道
“父亲并没有姐姐这般年纪的女性朋友。”
“况且……除了邢叔叔,已经许久未有父亲的朋友来过我家了。”
原来如此,想是朱老板被召进宫再未回来之后。
先前的亲朋好友害怕自己因此而受到什么牵连,所以纷纷断了往来。
“我此番前来,只是想多了解下那款糕点。”
阿翁开诚布公地说道。
只见阿箬幽幽地叹了口气,道
“非是我不愿相告,只是自父亲进宫后,从未传回任何书信。”
“我花费许多银两托人打听也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母亲因此忧郁成疾,卧床不起。”
“父亲不知还能不能回来,母亲……她不能再失去我。”
阿翁心中明白,在当下这个社会里,孤儿寡母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不愿再给她们增添麻烦,准备起身告别。
与此同时,临风迅速通过阿箬的梦境进入朱老板现在的梦境碎片攫取线索,然后在阿翁耳边轻语。
临走之际,阿翁对阿箬说道
“你父亲在宫中一切安好,身子健朗,吃住无忧,宫人待他很客气。”
“他虽思念你和你母亲,但需每日花费心思研制贵妃红,所以至今尚未归家。”
阿箬呆在原地,愣了一会,对已经迈出大门的阿翁叫道
“姐姐可否移步内堂再吃盏茶,昨日刚送来的太湖雨前甚是不错。”
阿翁知道她是有话要说,便折转回来。
阿箬立即吩咐身边的丫鬟先去准备茶点,然后对阿翁说道
“我马上要服侍母亲吃药,她许久未见父亲别的朋友,不知姐姐能否……”
“我会将刚才的话再对夫人说一遍。”
阿翁立即明白阿箬的意思。
“多谢。我母亲嫁给父亲之前姓黄,父亲当年追求母亲之时,曾借一首诗暗喻自己对母亲的痴迷和赞美。”
“那首诗是‘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阿箬低声对阿翁说道,阿翁暗记在心。
“母亲,该吃药了。”
阿箬一改平日快人快语的形象,声音极其平和。
只见她扶起床上半躺着的一个中年女子,用勺子一勺一勺耐心地喂她喝药。
并不时用手帕沾沾嘴角,以免药汁滑落。
阿翁见那女子虽容色秀丽,但眉间忧色仿佛给整张脸罩上了一层憔悴的暗光。
鬓边有几丝白发,想是思念担忧她父亲所致。
等药喝完,阿箬指着阿翁说道
“这是父亲在宫中的朋友,她今日得空出来,因此前来探访母亲。”
阿箬的母亲霎时有些激动,忙坐起身道
“我身子不好,真是怠慢了。”
“无妨无妨,夫人不必介怀,朱老爷在宫中一切安好,身子健朗,吃住无忧,宫人们待他都很客气。”
“但他需每日花费心思为皇上研制贵妃红,因此不得时间归家。”
“且宫中规矩甚严,不能擅自书信往来。”
“但他甚是想念夫人和小姐,时常想着,等回家的时候是否还能看见黄四娘的花朵压满枝丫的场景。”
“能!能!咳咳咳……”
朱夫人激动地说道,不小心咳了起来,一旁的阿箬赶紧扶住母亲轻抚她的胸口。
阿翁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怕自己说的太过反而加重朱夫人的病情。
谁知,那朱夫人咳了几声却对阿箬说道
“我没事,箬儿,你明日再让周大夫来看看,若是没有大碍我想好好打理下花圃。”
“你说再在廊下种些花可好?是栽在盆中,还是直接将藤蔓养在廊檐上……”
阿翁悄悄地退到了门外,她知道,朱夫人的病怕是好了大半。
“安慰人挺有一套嘛。”
临风对阿翁赞叹道。
“只能说,有时候睁眼说瞎话也未必见得是坏事。”
阿翁冲临风狡黠一笑。
过了一会,隐约听见阿箬对朱夫人说道
“那母亲就先好好休息,明日我请大夫再来看看。”
“若是无妨母亲便按照自己的意思来打理花草即可,箬儿先出去了。”
门“吱呀”一声轻轻被带上,阿箬带着歉意对阿翁说道
“真是不好意思,让姐姐在这久等了。”
“母亲许久未有父亲的消息,难免有些激动失态,怠慢了姐姐。”
“不打紧,朱小姐不必介怀。”
“那姐姐也不必客气,叫我阿箬就好。”
说着便将阿翁请进内堂,吩咐仆人端上茶点后便将他们都遣了出去。
然后关闭房门,对阿翁说道
“姐姐有何疑问请讲,阿箬必定知无不言。”
“其实我有很多疑问,但是也不重要。”
“我就是想知道以现在这种情况,我在哪里才能吃到贵妃红?”
“母亲喜欢侍弄花草,不擅长做点心。”
“我虽随了父亲,自小便有制作点心的天赋,但贵妃红开酥的手艺还未到家。”
“若是姐姐想吃,恐怕只有在皇宫才有机会。”
阿箬一听便明白了阿翁的意思,直截了当地告诉了她结果。
见阿翁若有所思,阿箬接着说道
“父亲被召进宫专门去做贵妃红,我猜测也许是和她有关。”
“谁?”
“一位……有些特别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