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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 9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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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贵妃年氏所生的福惠阿哥, 十分得雍正疼爱,在皇贵妃薨逝后,雍正亲自将六岁的福惠阿哥带在身边教养。
    宫里宫外隐隐有一股风, 说是当年先帝就是亲自教养太子, 福惠阿哥住在养心殿,是否是皇上属意其为储君之意。
    这次, 两宫对外头的消息获取的极快,檀雅得知这一传闻,便令闻柳私下里约束她们的人, 不准掺和任何关于储君的谈论,以免祸从口出。
    这宫里宫外听风是雨的能力,檀雅这么些年早就领教了,深知皇家变幻莫测,最不能以一时之势瞧人,更何况这福惠阿哥随了他额娘的体弱, 雍正非昏庸君主,再是疼爱幼子,选择也不会将一个身体不好的阿哥列为储君备选。
    事实证明, 檀雅的想法是对的, 因为皇贵妃薨逝还未满一月,朝中便忽然有人弹劾皇贵妃亲兄长年羹尧的九十二项大罪状, 雍正表现的一副念其功劳的模样,不处以极刑,而是让年羹尧自缢。
    一时间, 自雍正登基以来, 连蒙古王公贵族、地方巡抚都要叩拜的权臣年羹尧, 从风光无限一下子倒台, 其党羽也在开年后陆陆续续被拔除,或死罪或罢官,毫不留情。
    再没有人说雍正属意福惠阿哥为储君,毕竟若是真有意,怎么可能会这么直接了当地惩处福惠阿哥的亲舅舅,其子或处死或发配,甚至连年羹尧父兄也都罢官。
    而原本就因为生母薨逝大病一场的福惠阿哥,好不容易稍有好转,在舅舅自缢后,又病了一场。
    他一个小孩子,按理来说养病期间不该这知道这些的,可偏偏他就知道了,以至于雍正发怒,发落了好几个福惠阿哥身边的宫侍,但本就差的身体,越发糟,再发落没规矩的宫侍,也无用。
    雍正如今四个儿子,最大的弘时与他不亲近,弘昼贪玩任性,最小的福惠身体不好,唯有弘历,虽说有些毛病,却着实聪慧。
    雍正身体也不如康熙强健,登基劳心劳力,如今倒是想要放松养命,可这朝政也实在不允许,着实无奈。
    年羹尧官居要职,且确实能力出众,若非这几年越发嚣张跋扈,在外百姓只知“年大将军”威名赫赫,不知天子,雍正也不至于容忍不了,而他这一倒台,各处皆要重新权衡安排,从年底到第二年年初,雍正都不得闲。
    胤祜送年礼回京,又给他额娘们买了一批书,雍正也都截了下来,然后将先前他看完挑选过的话本派人送去了安寿宫。
    檀雅收到一小箱胤祜搜罗的话本,实在惊喜,不住跟宣太妃她们炫耀:“要说还是胤祜懂我。”
    定太妃又进宫小住,瞧见她那得意的样子,笑道:“我住在胤裪府里,不爱出门,也就富察氏常来请安,其他时候要么种花要么礼佛,这日子可不如谨嫔在身边时热闹。”
    宣太妃道:“那这次无论如何要多住些日子,别管履郡王夫妻。”
    定太妃倒是十分意动,只是想了想,还是道:“下次吧,若是常住,还是要做些准备,也得提前知会胤裪夫妻一声。”
    檀雅笑道:“您若是愿意长住些日子,赶上五六月份,宁安园绿起来,每日去转一转,心旷神怡。”
    定太妃是真的想念她们几人,是以比另外几个出宫荣养的太妃进宫都勤快,此时听檀雅这么一说,更加心动,住了三日,回去便跟儿子儿媳说,要搬到宫中住些日子。
    胤裪夫妻自然劝她:“您都出来了,哪能再想进宫长住便进宫去呢?再说宫里太妃们住的紧巴,哪有府里单独一个院子住着舒服。”
    定太妃早就决定了,自然应对自如:“皇贵太妃已经答应了,皇后也说,我想到安寿宫住多久都无妨,你们两个不必多言。”
    “额娘,是不是儿子哪里做的不好,您直说,儿子一定改,您能不能别进宫长住?”
    定太妃好好的兴头,让他们这么一弄,败了兴,平时那般和蔼的老人,直接让侍女送两人出去,别在这儿打扰她。
    履郡王和福晋愁得慌,回去商量不出什么,履郡王第二日进宫汇报差事时,便作出一副有事的模样,磨蹭着不走。
    他向来是个敦厚不掺和事的性子,如此姿态,雍正便问道:“可是有事禀报?”
    履郡王躬身,一脸不安道:“回皇上,臣是有些关于臣额娘的事向皇上请罪……”
    雍正意外,“定太妃?朕瞧着定太妃身体硬朗,你有何罪要请?”
    “臣不知臣何处做的不好,以至于臣额娘非要进宫长住,但一定是臣的错。”履郡王跪下,蔫头耷脑道:“好不容易皇阿玛开恩,允许臣等迎额娘出宫荣养,无论如何,这宫外有儿孙承欢膝下,不是更快活吗?”
    雍正挑眉,意味深长地问:“你确定?”
    履郡王想起幼时记忆,肯定道:“臣幼时养在苏麻喇姑身边,见识过太妃们的日子,虽是衣食无忧,却有些孤苦寂寞,无法排解。”
    最重要的是,旁的太妃娘娘想出宫都出不来,他额娘还想进宫去,他该如何做人?
    而雍正因着胤裪的性格,对他比旁的兄弟更信重,是以还要疼惜几分,没往累死上派发差事,如今看来,确实是太闲了,竟是还有心思胡思乱想。
    “年羹尧自裁,朝中官职变更众多,去年,总管内务府大臣一人迁去别处,一人于年底病逝,你这几年差事当得尚可,便充总管内务府大臣一职。”
    履郡王没想到为了额娘要进宫长住的事来找皇上,却忽然天降重任,但总归是受重用好过边缘化,立即表示一定会鞠躬尽瘁,尽忠职守。
    雍正又吩咐了几件事,方才道:“以定太妃的心性,自然不是那等无理取闹之人,你们若强加意愿在太妃身上,教太妃不如意,反倒是在以子孙孝道裹挟太妃。”
    “皇上恕罪,臣并无此意……”
    雍正抬手制止,“多说无益,教你福晋进宫向太妃们请安,看一看便知,莫要自以为是。”
    履郡王回府,将皇上所说转达给福晋,福晋想起先前去咸福宫请安时,恍然道:“谨太嫔最懂怡然自乐,兴许真是咱们想差了。”
    于是福晋再去向定太妃请安时,便情真意切道:“郡王确实是放心不下您,但也不愿您心情不爽快,下回您进宫请安,儿媳与您一道去安寿宫,安郡王的心,如何?”
    定太妃自然同意,且如今还有几分春寒料峭,进宫长住也是折腾。
    于是婆媳二人于下月初一,一同进宫,先是去皇后的长春宫请安,进宫不久便看见到了荣太妃马佳氏和宜太妃郭络罗氏的轿辇。
    荣太妃如今年迈,身体不好,轿子走得极慢,宜太妃许是为了迁就她的速度,两人并行,没多久便教定太妃婆媳两个赶上。
    先帝已逝,如今她们品级相同,而九贝子胤禟总算没有一直被皇上迁怒,近来颇有些干劲十足,因此宜太妃眉间郁色较先帝刚去时散了不少,三人的轿辇并排而行,倒也能心平气和地说话闲聊几句。
    至于惠太妃,她刚出宫后,常常称病不来请安,待到后来废太子离了咸安宫一事在私下里传开来,她进宫便按时起来,也不似当年四妃之首时的骄傲,为的是什么,她们皆心知肚明,也都不揭穿开来。
    然今年春节后,惠太妃便染了风寒,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廉亲王特地向雍正请病,已经有两月未进宫。
    皇后对几人态度客气有礼,一起说了些话,荣太妃和宜太妃便告辞出宫。
    定太妃没提离开,皇后便知她老人家是要去安寿宫,温和道:“今日还有些命妇要来宫中请安,否则本宫也和太妃一道去安寿宫坐坐了。”
    “您能常常走动,心情也能舒朗,对身体好。”
    皇后弯起嘴角,笑道:“我从前不爱打牌,近来偶尔跟皇贵太妃她们玩儿一玩儿,竟也觉出几分趣味来。”
    定太妃顿时好笑起来,“没少赢谨嫔吧?”
    皇后轻笑,正巧宫女进来禀报,有哪家福晋到长春宫了,她便对婆媳二人道:“我不耽误你们时间了,早些到安寿宫,也能多待些时辰。”
    定太妃和履郡王福晋出去后,和那位福晋碰上,相互见礼,便一路往安寿宫去。
    长春宫和安寿宫,在紫禁城的一东一西,距离颇远。
    履郡王福晋想起方才定太妃和皇后闲聊时的模样,稀奇道:“皇后娘娘早年颇严肃,想不到进宫后竟温和许多。”
    而且还打麻将?履郡王福晋可想象不到,从前那位规矩至极的四嫂,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定太妃却不以为奇,待到了安寿宫,先去拜见佟佳皇贵太妃,从文和轩正厅出来,并未直接去宣太妃和檀雅她们那儿,而是左转进了偏殿。
    两人一进屋,就瞧见各站一方天地的女人们,穿着样式差不多的罩衫,正在挥毫作画,而这画与画还不同,履郡王福晋忍不住露出惊奇之色。
    定太妃对行礼的众人摆了摆手,走到苏贵人身边儿,也不理儿媳,跟苏贵人说了几句话,便不再打扰,带着儿媳离开偏殿。
    履郡王福晋想问,可定太妃没有为她解答的意思,直接进了姑娘们平常读书的地方,这里修得明亮,课程缩减后她们也常待在这儿。
    沅书坐在左侧窗下刺绣,伽珞和舒尔在对弈。
    定太妃一问,得知额乐她们一起在膳房做菜,便又带着儿媳出去,径直往宣太妃住的院子去。
    宣太妃知道她今日会来,是以都没去佛堂,瞧见履郡王福晋还有些许意外,得知缘由后,却没说什么,只让她们婆媳去给定太妃准备的屋子看看。
    那屋子就在宣太妃寝殿的西侧,不算大,里外间就靠一层帘子隔断,比当初咸福宫的西配殿小,更比郡王府单独一个院子小。
    论理,定太妃如今也是妃位,该有资格得一个单独的院子的,可她丝毫不介意,招呼儿媳做,她的宫女还熟稔的出去端茶端点心,真就当自个儿家一般。
    “今日不留宿,临走前,我再带你去宁安园转转。”
    履郡王福晋这才问起那画室是怎么回事儿,得到解答后,感叹:“太妃们可真会自得其乐。”
    “这算得了什么?”定太妃饮了一口茶,淡淡道,“先前那般劝过你,还以为你能开开窍,谁知生了嫡子,眼珠子似的,非必要不出去。”
    “孩子还小,儿媳实在放心不下……”
    定太妃不爱多管闲事惹人厌烦,此时借着这个机会便道:“知道你们夫妻好不容易得了嫡子,心里重视,可也不看看将孩子都拘成什么样了,一点儿孩子的活泼都没有,腿脚瞧着都不结实。”
    “当初胤祜和额乐在咸福宫里,跑跑闹闹,你看他们可爱生病,磕一下碰一下要不了命,倒是你们将孩子养得弱气,才要命。”
    她难得这般严厉,履郡王福晋虚心听着,一句不反驳。
    定太妃点点她便罢了,瞧她喝完茶,便带她去檀雅屋里。
    檀雅一人,占了一个正屋和一个东屋,住进来后将两个屋子的墙凿开来作她单独的工作间,东屋那头,一折过去,又是木头又是书架,还有些陈列架摆着些乱七八糟的手工艺品,其中以木雕居多,看得履郡王福晋眼花缭乱。
    檀雅今日没做活,书架上的帘布扯开大半,而几本书散落在榻上。她招呼两人坐,随手将书放在茶几上。
    履郡王福晋看到封皮上的名字,怎么都觉得不似正经书,便问道:“谨太嫔,这是……”
    “话本,胤祜在外头搜罗的。”檀雅说着,略显嫌弃的扒拉一下,道,“也不知道民间百姓为何是这种品味,这些才子佳人的话本,看了一本,下一本还是一样的起承转合,可不如神鬼志异、奇人异事有趣。”
    她们围绕着檀雅的话本以及木制品聊了一会儿,额乐几人便带着她们刚做好的点心过来,请定太妃婆媳享用。
    履郡王福晋看着几人脸上无忧无虑的笑脸,再想到婆婆先前说的话,心中酸涩。
    午膳,众人一道在宣太妃屋里用的,用完膳,一行人小坐片刻,一道去宁安园里散步消食。
    初春时,树木将绿未绿,有些空地上微微冒出些嫩芽,并不如夏日那般美,可观此时之景便能想象到盛夏时节的盛况。
    婆媳二人出宫后,定太妃问她:“可放心了?”
    履郡王福晋实在说不出反驳的话,便道:“额娘放心,回府后儿媳定为您劝郡王。”
    而履郡王听了福晋所述,张了张嘴,“照你所说,安寿宫便没有一处不好了?”
    “倒也不是。”福晋实事求是道,“额娘的居所属实小了些,不过一应俱全,干净整洁,想必时时打扫。”
    说到后来,还是好话,履郡王无言以对。
    福晋果真认真地劝说:“额娘也说了,她就是住个月余左右,皇上和皇后都不在意,咱们何必惹额娘不快?”
    如此,定太妃便真的收拾些常用贴身物件儿,住进了安寿宫,喂鱼种花打麻将,日子充实。
    履郡王如今做总管内务府大臣,进宫越加频繁,雍正甚至还主动提起此事,颇为自得道:“若论起开明,十二弟你远远不及朕。”
    履郡王胤裪:“……”你是皇上,你说得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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