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胸针
盖勒特还是保持着沉默，他的目光落在阿斯特拉手里的那封信上，短短停留了几秒后又移开了视线。
“我没说过我要看。”
深知伟大的格林德沃先生脾气的阿斯特拉知道，虽然他摸不太准盖勒特内心对这封信的具体情感，但是内心肯定是有着一定渴望的，只不过他不会说出来就是了。
“确定吗？”阿斯特拉还维持着递信的动作，轻轻笑着，“你不看，我就拿回去了。”
盖勒特瞥了阿斯特拉一眼，目光再次落在那封信上，没去接，“你看过了？”
“看过了。”
“这是他写给你的信。”盖勒特移开视线，绕过阿斯特拉走到桌边，“我没有那个兴趣。”
听到这话的阿斯特拉微微叹了口气，他转身看着将自己全身心投入手稿内容的盖勒特，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信件。
明明这家伙在得知自己往戈德里克山谷寄了信的时候就浑身不对劲了，今天的状态也能说明一些事情。很显然，他也在期待着阿不思的来信，但是当信真的到了，他又不愿意去参与了。
这种情况，他又该说什么好呢？
这么想着，阿斯特拉将那封信小心放进了口袋里，他的指尖碰到了一个冰凉的小东西，是一个飞鸟形状的胸针，阿不思送给他的礼物之一。
阿斯特拉很难想象阿不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这个东西放进礼物盒的。
金色的镀层和银白色的碎钻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细碎的光，这枚胸针乖乖躺在阿斯特拉的手心，连带着鸟喙处衔着的红宝石也不再晃动。
或许是阿斯特拉多想了，但他还是觉得，阿不思最初想赠送的人并不是他。
虽然擅自将朋友送给自己的礼物转送给别人不是什么正确的决定，但阿斯特拉还是想帮阿不思再试探一下。
他知道这么做不是很正确，但是……
咔哒一声，盖勒特从自己的思绪中抬起头，他皱起眉头，毕竟阿斯特拉从不在他思考的时候插入进来……算了，大多时候，督促自己休息的时候还是会适当提醒的。
阿斯特拉似乎是将什么东西放在了他的桌子上，压住羊皮纸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响声。
盖勒特的视线从阿斯特拉的脸上向下移，落在他的指尖，而阿斯特拉也缓缓将手移开，一抹金色闯进他的视线里。
熟悉又陌生的东西，盖勒特的思绪有一瞬间地停滞，他见过这个东西。
只不过那时候还没有实体，盖勒特只见过它的草图，在戈德里克山谷的时候。而现在，这东西有了实体。
阿不思是什么时候做出来的？
不对，重点在于，为什么这东西是由阿斯特拉带给他的。
这东西出现在阿斯特拉手里的本意肯定不是给盖勒特本人的，盖勒特相信阿斯特拉不会把他透露出去，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这是阿不思主动送给阿斯特拉的，作为回礼送给阿斯特拉的，是单独就这一个吗，还是……
“阿不思送了我许多的东西。”阿斯特拉替盖勒特解答了疑惑，“很多漂亮的小饰品，有着各种功效的炼金产品，这是其中一个。”
盖勒特的眉头稍微舒展，心里像是有什么落了地，他的心情稍微舒缓了一点点。但又很快想起了被阿不思赠予这个礼物的人是阿斯特拉。
他抬头对上阿斯特拉的眼睛，这个人注意到他的视线，冲他轻轻笑着，并没有开口。
看来阿斯特拉已经了解到这东西的含义了，所以才把这枚胸针拿了过来，盖勒特拿起这枚胸针，鸟喙处悬挂的红宝石微微晃动，盖勒特将这东西放进了自己的手心。
“我想，这枚胸针真正的主人并不是我。”
盖勒特当然知道，他也知道阿斯特拉不是蠢蛋，这个小玩意的意义显而易见。
一切的疑问得到解答，那么只剩一件事了。
“我要看那封信。”盖勒特头也没抬地说道。
接过阿斯特拉递过来的信封，他将那封信取了出来，一点一点地看着。
他必须要了解一件事，阿不思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将这枚胸针送给阿斯特拉的。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释怀一样的赠送，代表着阿不思对过去的抛弃，而另一种——
当盖勒特看到阿不思信里的某一句话时，他愉悦地笑起来，如他所想，阿不思不会抛弃那段过往，他了解那个人。
将胸针送给阿斯特拉的原因也显而易见。
同样来自德姆斯特朗，同样在戈德里克山谷度过了一段时间，同样在某一时段离去，阿不思还是老样子，心软又茫然，明明他的年纪在他们之中是最大的不是吗？
阿不思会带着那段记忆的，如他所想的那样，不会阻碍他，在他们相遇之前会一直这样。
他会实现他们共同的理想的，即便没有另一个人也会。
盖勒特将信件折好放回信封交还给阿斯特拉，至于那枚胸针，他明白阿斯特拉带着这个小东西过来的目的，盖勒特将那枚胸针收下了。
阿斯特拉接过盖勒特还给他的信。
如他所想，盖勒特收下了那枚胸针，但是他对阿不思的定位似乎并没有改变，这个人还真是格外的倔。
或许他应该联系猫头鹰邮局，分别雇佣猫头鹰去给邓布利多一家和自己的父母送信，虽然这样比较麻烦，后续的问题也很多，但没有安东，阿不思起码不会轻易联想到盖勒特，也就不会有这些事。
可是被自己的父亲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后也会比较麻烦，也是他当时考虑的不够周全。
接过盖勒特递给自己的咖啡，阿斯特拉轻抿了一口，相比于各种类型的茶水，他确实更喜欢咖啡的味道，微微苦，但也足够香醇。
盖勒特的屋子太暖和了，或许他一开始不应该加那么多木柴，温暖的环境更容易让人困倦，还好有咖啡可以给他提提神。
毕竟他的作业还没写完，塞林斯教授布置了很多作业，捷普教授也不甘示弱地布置了更多的作业，除此之外，哈曼德校长还通知他，阿斯特拉的重修考试提前了，在圣诞节放假前夕……
或许他该感谢哈曼德校长没有把考试放在圣诞节回来之后？起码他不用心惊胆战地度过自己的圣诞节假期了。
一边看着极光一边回想着考试内容真的对他很不友好。
这么想着，阿斯特拉看向了害的自己错过考试并需要重修的罪魁祸首。
算了，总不能让盖勒特替他去考试。
先不说盖勒特愿不愿意替阿斯特拉进考场，就算他真的愿意，阿斯特拉也不敢让他顶着自己的脸进考场，太有风险了，他还是自己考试比较好。
上学期的课程内容需要回顾，母亲和父亲也没有寄回信给他，不仅要复习，还要联系一下维克，询问一下父母近期的现状……
阿斯特拉的思维开始发散，咖啡散发的热气打湿了他的睫毛，他这才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有些难受，茫然地眨眨眼，喝了一口咖啡。
淡淡的苦涩在口腔蔓延，阿斯特拉的思绪逐渐回笼。
好像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了，盖勒特这里应该也不缺什么东西了，只是他那种天天熬夜不睡觉的坏习惯需要改改，自己也应该回去了。
这么想着，阿斯特拉抬起头，正巧看到盖勒特看了过来。
“要走了？”盖勒特看了眼窗外，德姆斯特朗的白昼格外短，虽然时间还早，但这时的天空早已经暗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草稿纸上，指尖轻点桌面，“正好你今天过来，和你说件事。我打算出去一段时间。”
阿斯特拉早就料到盖勒特并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了，只是没想到他提出的这么草率，他还没给这个人准备好行李。
似乎是看出了阿斯特拉的心中所想，盖勒特有些无语，他摆摆手，“我的东西很齐全，你不需要给我准备什么，我不是什么没有生存能力的废物。”
阿斯特拉的目光停留在盖勒特眼底的青黑，很显然，他这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脑袋里有些奇奇怪怪思想的盖勒特·格林德沃先生当然不是没有生存能力的废物，但他在照料自己这件事上绝对称得上马虎和将就——
好吧，除了外形方面。盖勒特在这方面极尽在意，阿斯特拉该庆幸自己的审美还不错，挑的东西大多符合盖勒特本人的眼光。
“感谢你愿意告知我，盖勒特。”
阿斯特拉将咖啡杯放在桌面上，目光落在面前这个似乎只打算带着自己的手稿和草稿纸出门，并据盖勒特本人描述自己的生存能力一流的某位先生身上。
他看了半天，见盖勒特只顾着自己的手稿和书信，阿斯特拉适当打断。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格林德沃先生。”阿斯特拉拍拍手，吸引这个人的注意力，眼神复杂。
“首先，作为我们团队的另一位人类身份成员，我是否可以得知，你接下来的目的地是？”
“奥地利。”
盖勒特言简意赅，挥动老魔杖让所有的纸张按照他的意愿全部规整好，那枚由阿不思制作的胸针被他压在了羊皮纸的最上面。盖勒特简单地瞥了一眼，继续说道：
“那里相比于其他地方更适合作为一个开端。”
“因为熟悉？”阿斯特拉问道。
“有这部分原因。”
阿斯特拉对此表示赞同，“这是好事，相比于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展开征途，又或是蜗居在某处寻找强大力量的钥匙，在一个熟悉的地方迈开第一步比前两种方案更具有可行性。很抱歉，因为学业的问题，我不能和你一起。”
“不过我也相信你会在那里收获一大批热衷于你想法的人，《国际巫师保密法》的争议一直很大，你会在那里收获志同道合的朋友。”
“别把自己的定位看得太低，阿斯特拉。”盖勒特轻笑几声，目光落在阿斯特拉身上，“你和以后的人可不一样。”
“或许我该向你表示感谢。”阿斯特拉明白这份夸赞是盖勒特特意的，用以刻意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相信盖勒特也知道阿斯特拉此时的想法，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你很不错，阿斯特拉。”盖勒特拿起老魔杖，对上阿斯特拉的眼睛，“你的天赋很不错，再进一步描述，你的各方面都很不错。力量、智慧、心性，甚至在外貌上都非常不错，似乎你生下来就是为了让别人喜爱你，阿斯特拉。你似乎天生就有这样的能力，虽说在我看来像是后天形成的。”
“这也是你的缺陷。你没有目标，我亲爱的朋友。你浑浑噩噩，走着规定好的路线，即便有人带着你跳出包围圈，你自己的心里也没有该有的路线。你只会漫无目的地走在荒野上，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是沼泽还是草地，又或者是悬崖，你统统都不知道。”
“有能力，却没有导向，你就像你的眼睛最能代表的东西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长久以往，重复着每天近乎相同的轨迹，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这样的生活。”
“……我认为你说的不对，盖勒特。”
阿斯特拉对盖勒特的一番话没什么反应，只是纠正了其中的一点错误，“太阳每天都会出现，即使看不到，也并不意味着不在。但我不是那样光辉的事物。”
盖勒特微微挑眉，他从未深刻了解过阿斯特拉这个人，但就像盖勒特刻意地拉近关系一样，阿斯特拉能察觉出来吗？
当然能，这个人总能感觉到旁人接近自己是为了什么，盖勒特也知道他对此心知肚明。
可那些行为不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吗？答案明显是否定的。
无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做过什么，好的也好，坏的也好，总会在那个人的一生中的某一个微小的时段被回忆起来，即便占用的只是片刻，但谁说就一定是没用的呢？
确定阿斯特拉不会背叛自己后就不需要在心理方面安抚这个人了吗？当然不是，盖勒特不仅需要这样做，在某些时刻，还要加深在心理上对这个人的影响。
阿斯特拉·格林，一个家庭关系异常，自我性格存在缺陷的人，他对自己的未来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打算，就像这个人之前告诉自己的那样。
活着有活着要做的事情，死去也有死去要面对的东西，生死不是这个人的评判标准。阿斯特拉是个没有方向感的人，所以在盖勒特尝试把这个人拉入自己的阵营时，他轻而易举地同意了。
一件事要不要做在阿斯特拉的眼中并不重要，至于他为什么会答应自己……盖勒特并不觉得阿斯特拉真的对他的想法产生了认同感，这个人不在意那些东西。
巫师的处境，巫师和麻瓜之间的关系，绝大多数人的利益，那些东西在阿斯特拉看来都无所谓。
至于他答应自己的原因，连盖勒特自己都不好说，或许其中存在了一些他对自己父母的反抗因子和不满，但这些东西的占比绝对不大，甚至可以说得上很小。
为什么呢？
恐怕连阿斯特拉自己都不清楚。
但有一件事盖勒特是确定的。
阿斯特拉缺少一个导向，缺少一个引路人，而盖勒特就很适合做一个引路人，他在这方面有天赋。
长久的沉默让阿斯特拉很快意识到了盖勒特内心的想法，他对上盖勒特的视线，有些无奈地笑笑，“就如你自己所想，盖勒特，你向来适合思维的主导，并在这方面有很强大的天赋。”
“你也同样如此，阿斯特拉。”盖勒特轻笑一声，“只不过，你在这方面的习惯和能力则更倾向于另一种方式就是了。”
阿斯特拉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他只是看着盖勒特挥动着老魔杖，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又很快被他抹除。
“今天走？”
“今天。”
盖勒特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不用待在这个憋屈的小屋里偶尔和他见面了，还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还是因为他看了阿不思寄过来的信，又收下了阿不思做的胸针。
阿斯特拉觉得这两者皆有可能，他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盖勒特的行李，很简单，有书信、手稿、演算纸、胸针、几件衣服、不知道什么作用的炼金产品、魔药、不知名的器具……然后就没了，简单地不像话。
“你这些行李……”
提前预料到阿斯特拉会说什么的盖勒特啪的一声将自己的手提箱合上，手指卡在皮扣上看着阿斯特拉，再次强调，“我的生活水平很高。”
“如果你坚持的话——”阿斯特拉顺势帮盖勒特把皮箱锁上，“祝你有个愉快的旅行，格林德沃先生。”
顺便再给他塞点东西吧，能用上的那种小东西，阿斯特拉默默想着，将皮箱转还给盖勒特，“这里无法幻影移形，需不需要……”
“不需要。”
“那你还有没有……”
“没有。”
“我的意思是……”
“不是。”
阿斯特拉：……“旅途顺利，格林德沃先生。”
“不顺利。”
阿斯特拉：……
一直逃避唠叨的盖勒特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他抬头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祝你旅途顺利。”
“我刚才说了什么？”
“你刚才说了谢谢。”
“……知道了。”
一场别扭的对话结束，当阿斯特拉提出送送盖勒特的时候，这个提议被他拒绝了。
盖勒特只觉得无语，阿斯特拉说话的样子就像是不仅出去玩要掏零花钱，还要亲自送人去的长辈，他是什么小孩儿吗？这个家伙能不能在某些时刻搞清楚自己的定位？
“……你需要零花钱吗？我再给你一些——”
阿斯特拉刚开口，盖勒特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把这话说出了口，他将一本小册子塞给阿斯特拉，告诉他可以用这个联系自己后就离开了。阿斯特拉一只手拿着钱袋，另一只手拿着小册子，就这么目送着他出了门。
所以，不需要零花钱吗？阿斯特拉默默将钱袋收了回去，轻叹一口气。
算了，他也在盖勒特的手提箱里放了一些，这个人在花钱上没什么讲究，应该够用吧，应该？
这么想着，阿斯特拉打开了那本小册子，他的指尖在封面上轻点，书面上涌现出一股流光，书本缓缓打开，里面的书页很厚，书本里的第一页是盖勒特本人的图像，和画像有些相似，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见有了动静就睁开了眼，“什么事？”
阿斯特拉问道：“是本人吗？”
书页上的盖勒特摇头，“不是，这是我的一丝意识，可以随时联系，我会代为传达。”
原来是这样，简单说了几句，阿斯特拉将书本合上，放进口袋。
看着仅剩一人的房间，阿斯特拉挥动魔杖，炉火自动熄灭，各类物品回到原来的位置，他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屋外的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躲在森林里的火龙们探出脑袋，好奇地看着站在雪地中间的阿斯特拉。
“吼！”
龙吼声此起彼伏，阿斯特拉拿出门钥匙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安东还在休息，维利耶也还没回来，寝室里除了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什么动静都没有，一切都安静的不像话。
将所有东西收拾好后，阿斯特拉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好半晌，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其实是有相熟的人在奥地利的，对方是做魔杖护理油生意的，配方一开始是由阿斯特拉提供的，只是除了每年的金加隆入账，双方几乎不会联系，阿斯特拉只会在节日的时候用比较郑重的口吻写信慰问他们。
或许，可以托他们稍微帮衬一下盖勒特。
只是这样的话，还需要安东去送信，这个孩子还需要好好歇歇，委托猫头鹰邮局可能会被自己的父母察觉，这对盖勒特和他来说都不算有利行为……所以只能拜托安东了，只是这个计划还需要暂时搁置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