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世界树 （1）
老人的外貌显得有些寒酸。
虽然奥利弗对外貌并不在意，但客观而言，这位老人看上去的确落魄。
与经营餐厅的福雷斯特相比更是如此。
他穿着一件陈旧破损的外套，双颊深陷，头顶光秃如蛋壳，只留着四周的头发让人联想到肯特的模样。老人开口说道：
“您是来看书的吗？”
奥利弗这才回过神来，回应道：
“啊，是的……您这儿有什么书呢，老人家？”
听到“老人家”这称呼，老人发出一阵大笑。
“……？”
“抱歉，年轻人。很久没人叫我老人家了。您年纪轻轻还挺懂礼貌的……我这儿的书什么都有，当年收集书籍是我的爱好。要看看吗？”
老人指向自己身后的小书店。
那是一片夹在摊位之间的狭小空间，昏暗、逼仄、满是灰尘。
即便繁忙的传统市场中人流涌动，也难怪此地无人光顾。
不过，这对奥利弗来说并无影响。
黑暗、狭窄、充满灰尘的环境早已是他过去生活的一部分。
相反，他更关心那堆满书籍的书架，以及方才那瞬间释放出强大魔力的老人。
奥利弗点点头，走入书店。
“那么，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年轻人。随便看看。”
奥利弗也礼貌地点头致谢，老人如此友好，他也觉得该以礼相待。
这间狭窄的书店比外表看起来更小，几乎连一个人通过都困难。
若是身形稍大一点，可能一进门就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但奥利弗毫不在意，他装作看书，实则暗中观察老人。
老人的情绪与普通商人无异，平平常常，方才那震慑心神的强大魔力仿佛只是幻觉。
然而，奥利弗笃定那绝非错觉。
那种强大到如同飓风般的力量，不可能仅仅是误判。
奥利弗清楚，以自己的现有实力，绝无可能战胜这样的魔力。
“没找到有趣的书吗，年轻人？”
书店老人突然发问，似乎察觉到奥利弗在观察自己。
“没有，只是这些书我都是第一次见，所以觉得有些新奇……咦？”
奥利弗在一本硬皮书之间发现了一本独特的书。
虽同样是呆板的字体和毫无吸引力的标题，但其中一个词吸引了他的注意。
“……世界树？”
“感兴趣吗？”
听到老人问话，奥利弗下意识回答：
“有些兴趣……之前工作中曾听人提起过。”
“是吗？真了不起。普通人很少会提到‘世界树’。方便问下您是做什么的吗？”
奥利弗思索片刻，回答道：
“……餐厅服务员。”
“服务员？”
“是的……偶然听到客人们谈起过。”
老人似乎理解了，点了点头。
“嗯……明白了。会看书的餐厅服务员啊……对不起，我并没有轻视您的意思。”
“没关系……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老人再度微笑。
“真是久违的提问啊……尽管问吧，年轻人。”
“您看起来博学多识，请问知道世界树是什么吗？”
“世界树啊……要解释清楚可不容易。它的概念繁杂，功能多样……”
“啊……”
“不过，若一定要解释，倒可以称之为‘百科全书’。”
“百科全书？”
“对，勉强来说，这是最贴切的说法。”
“抱歉，我还是不太理解。世界树不是一棵树吗？”
“是的，确实是一棵树，而且是世上最大的树。”
老人自信满满地说。
虽然他语气诚恳，但奥利弗还是无法理解。
一棵树如何成为书本？而且还称为世界上最大的树？
奥利弗不禁在脑中构想，自己翻开一棵巨大的树来查找信息的场景，难道信息都写在树叶上？
然而，仍有许多地方无法理解。
例如，福雷斯特曾提到可以通过世界树间接获取情报，而这点显然不符合逻辑。
百科全书不过是记录物，若仅凭此就能了解黑帮成员的情况，未免太过牵强。
在他察觉不到的瞬间，对灰色市场的失望已被强烈的好奇心所取代。
奥利弗极其渴望解开这一谜团，这时老人适时地提供了一个建议：
“看样子你有很多疑问，要不买下这本书如何？”
“这本书吗？”
“是的，虽然可能有些无趣，也略显艰深，但只要有心，倒也无妨。毕竟，知识通过自己探索比从他人口中听来的更有价值……当然，这只是个老头子的唠叨。”
尽管最后他谦逊了一句，但奥利弗觉得这话无比清晰地唤醒了自己的思绪。
老人的话没错，知识确实需要亲自探寻。
只有亲自探求，才能真正成为自己的东西。
奥利弗暗暗自责，自己眼前有书却没有直接去探索，反倒询问别人。
“不是的，您的话非常有道理……请问这本书多少钱？”
老人静静地注视着奥利弗。
即使是能够察觉他人情绪的奥利弗，也难以洞悉老人的心思。
“可以让我看看这本书吗？”
老人伸出手，奥利弗将书递给他。
“让我瞧瞧……虽然这书有些年头了，但保存完好，现下也不容易找到类似的书，加上存放保管费用……20万兰达就好。”
“20万兰达？”
“是的。”
奥利弗心想，20万兰达对他来说简直便宜得惊人。
尽管这价格是普通书籍的四倍，但奥利弗并不在意，若能解开疑问，20万甚至200万兰达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老人看着奥利弗问道：
“太贵了吗？”
“不，老人家。只是觉得很便宜。”
“如今的服务员挣得还真不少？这金额大约够一周的工资了吧。”
“呃……我小费拿得多。”
奥利弗回想起以前在流浪帮见过的服务员，照他们的说法回答道。
“小费？看来你在一家不错的餐厅工作啊。”
“是的，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
奥利弗一边回答，一边掏出钱。
原本打算给两张10万兰达的钞票，后来决定换成20张1万兰达的钞票。
“给您。”
老人接过钱，没有点数，直接将钱捏紧塞进怀里。
“好了，这本书现在是你的了。”
“谢谢。”
“不，我才该谢谢你。很久没来客人了，今天虽然短暂却很愉快。甚至不记得上一次交谈是什么时候了。保重。”
“谢谢，祝生意兴隆。”
奥利弗微微鞠躬告别，转身离去，但走了几步后又停下，回头看向书店老人。
也许这举动可能带来无谓的风险，但一如既往地，好奇心和兴趣占据了上风。
“老人家。”
“嗯？怎么又回来了？我们这儿可是没有退货的。”
“不，并非如此……如果不介意的话，等我读完这本书后，有疑问可以再来向您请教吗？”
老人笑了笑。
“这样一个破旧的二手书店老头，未必能给出什么好答案啊。”
“但任何答案都有其价值。”
老人微微一笑。
“……若你能满足我一个条件，我倒可以考虑。”
“什么条件呢？”
“下次来带点酒和下酒菜来吧，空着肚子聊话题可不太习惯。”
老人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回到住处后，奥利弗简单吃了顿饭。
在过去的约瑟夫家族时，为了挤出时间阅读，他多半会选择跳过用餐。
不过他想到肯特的劝告，提醒自己要好好吃饭，所以这次没有省略。
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时间有些浪费，于是萌生了一个念头。
“有简单点的食物吗？”
气派十足的旅馆老板娘问道。
“是的，老板娘。有没有能在房里简单吃的食物？”
“怎么？我用心做的饭菜不好吃吗？”
老板娘双手叉腰，似乎很不高兴。
奥利弗尽量顺着她的情绪回答。
“不，您做的饭菜很好吃，每次都很感谢。”
她的怒气缓和了一些。
“只是有时候我需要在房间里处理些事情，想找些可以简便食用的餐点。”
“哈！您能忙到连吃饭时间都没有？”
老板娘再次板起脸说道。
奥利弗并不觉得不悦。
在这种旅馆住宿的多是从事粗活的人，情绪往往会相互传染。
比如像肯特那样的正面影响存在，但负面的影响也不可避免。
所以她的态度粗暴也不难理解。
“我想学点东西。”
“学东西？”
“是的……虽然因故暂时中断了，但我想重新开始学习。”
提到“学习”这个词，老板娘似乎有所触动，心情缓和了下来。
虽然她不了解奥利弗的具体情况，但这个词显然引起了她的某种共鸣，使她心中多了一份理解。
“嗯……看来你有些原因，不过还是不太方便。”
“啊……是吗？”
“是啊，不可能只给你一个人特殊待遇。假如我给你送餐，其他人也会要求送到他们的房间。到时候我和小家伙就成了他们的佣人了。而我已经不想再做佣人了。”
老板娘指了指那位瘦弱的少年，约莫与奥利弗年纪相仿。
“嗯，您说得很有道理。”
“对吧？所以用餐还是在餐厅里解决吧。尽管我可以努力做好饭菜，但并不想成为别人随意使唤的佣人。”
奥利弗沉默片刻。强迫别人提供不愿的服务也确实不妥。
然而他仍抱有一丝希望，于是尝试提出了建议。
“如果我额外付钱呢？”
“额外付钱？”
“是的。”
提到钱，老板娘露出一丝兴趣，毕竟大家工作都是为了生活。
本质上奥利弗也不例外。
不知不觉间，他对“在房内用餐”本身并不太在意，而对交涉过程产生了兴趣。
让他回想起今天早些时候在市场上看到的摊贩与顾客之间的讨价还价。
人与人之间通过对话而达成共识的那种互动。
他一直想尝试，但始终没找到机会。而现在，似乎时机来了。
啪——
老板娘拍了一下桌子。
“别瞎想了。饭菜就在餐厅吃！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你知道准备食物有多麻烦吗？”
“啊，是。”
出乎意料，讨价还价很快结束。
看来，奥利弗并不擅长交涉。
用完餐后，他将餐费放在桌上，走回房间。
走上楼梯时，帮助旅馆老板娘的少年走近问道：
“那个……您是学生吗？”
“嗯？”
“您刚才提到学习……上过学吗？”
奥利弗略作思索，回答道：
“没上过学，只是从一位恩师那里学到了一些知识。”
“哦……那您……识字吗？”
“是的，怎么了？”
少年有些踌躇不安，心中渴望着什么，却夹杂着羞涩和畏惧。
就在他鼓起勇气想开口之际，楼下传来老板娘的叫喊声。
“罗斯本！又跑哪去了！”
老板娘的吼声让罗斯本一惊，他向奥利弗鞠了一躬后赶紧下楼。
楼下传来老板娘严厉的训斥声，奥利弗则不以为意，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
接着，他把今天购得的物品倒在床上。
廉价的情感、生命力、劣质的黑魔法道具以及意外购入的那本书。
奥利弗拿起书走到桌边，翻开书页。
怀着对世界树究竟为何物的好奇心，开始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