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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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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是满身泥泞,仿佛陷在一片挣扎不出的深渊中,越抗争,便陷得愈深。江可芙是在已觉无法呼吸时惊醒的,浓重的血腥之气比眼前景象更强势地,争先恐后地往鼻腔里钻,直到她终于反应过来,无法抑制地干呕了几声。

    铁栏圈起和刑部大牢一样阴暗逼仄的空间,外面跳跃的火光却更加阴森,在一片漆黑之中摇曳着如同地域里舔舐利爪等待出手的恶鬼。

    捏着钝痛的后颈,江可芙打量着目光可触的一切,直到左手边的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嗤,跟上几声咳嗽,她才意识到这里还有其它人。

    气息隐藏的很好,加上她刚醒并不曾注意,凑近了一些想要透过铁栏探究更多,一张惨白的脸突然就怼到了栏杆之间,吓了江可芙一跳。

    “呵呵。”

    那人看着江可芙退半步的动作又笑了两声,似乎就是要以这种方式出现唬人,也不在乎整张脸挤在两栏杆之间是多么的怪异,便维持着这样子同江可芙攀谈起来。

    “你这姑娘很有点意思,因为什么进来的?”

    江可芙要张口,他又马上摆起手来。

    “来来来,本王猜上一猜。你是金龙殿的宫女。不对,不大像,好像还是练过的莫不是影司卫?又好像没那么好。细作也抬举了还往这里扔不对不对,全然错了”

    这人东一脚西一脚的胡猜,最后也不理江可芙全变成了喃喃自语,良久,方对着江可芙,道:

    “你是李哲的姐妹不是?”

    这些时候江可芙已打量了此人好几遍,听此论断摇了摇头,想起什么,复道:“勉强也算?您是先帝的兄弟?”

    那自称虽就出口一遍,但没错过就是了,此人虽蓬头垢面,却颇有些气度不凡,且眉眼之间细细看去,和李隐有几分相似,不过给人感觉更锋锐也更沧桑,也不知在此处关了多久。

    对面人有些意外的抬眼瞥了江可芙一下,又笑起来。

    “先帝,对啊,先帝。被老子关完被儿子关,本王就是要死在这儿了,来个小姑娘也很好,很好,总比对着半死不活的阉人强些。”

    似乎在响应他的话,江可芙身后传来几声微弱的呻吟,微微一愣,江可芙回首,便听那人继续道:

    “大侄女儿,你许还认识他呢,往日跟在你父皇身边当差,狐假虎威多威风,现今被新主子关在地牢当起窦娥来了。喂!还活着没有?没断气就过来让我大侄女儿看看你。”

    不掩饰的嘲弄,却又并不让人感到讨厌,也无暇理他不严谨的称呼,江可芙走到了那边的栏杆处,便见一只带着血痕的手颤巍巍地扒上铁栏,然后是另一只,而从黑暗中挣扎地凑上来的那张面孔,在对视的一刹彼此都大吃一惊。

    “沐总管?!”

    “王妃!?”

    那是沐季。印象里跟在李隐身边,总是笑眯眯的看着很是和气。而此时这个连天子宫妃子女都要礼让几分的大总管,面如白纸,脸上尽是鞭子抽过鞭稍扫上去的血痕,两只手伤痕累累还一路在向下延伸,可想而知隐在黑暗中的身体上,必还有更多伤处。

    原来适才那么重的血腥气是因为他。

    第一次见到被如此折磨的人,江可芙想说点什么,又觉一切都苍白无力。倒是沐季,神情是那样激动,眼睛中明灭的光似乎不仅是映着烛火的缘故。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片刻,颤着声音道:

    “王妃,怎会在此处?”

    “什么东西!这不是本王的侄女儿李五的姐妹么?又是哪门子的王妃了?”

    身后这位不知是谁的王爷耳聪目明,显是听得清清楚楚,立时大喊起来好像江可芙骗了他什么重大之事一般。不理会他,沐季越过铁栏,一只手忽然死死地攥住了江可芙手腕,仿佛如此才有力气再继续说话,冰凉手掌上外翻的伤口擦着江可芙手腕的肌肤,激起女子一阵无法抑制的战栗。随后便听沐季沙哑着嗓子低声问道:

    “殿下,可还平安么?”

    “本王想起来了。你是钟戚榕小儿子的王妃是不是?她那个小子行几来着?明明沾不着亲,你又和本王说什么姐妹。”

    要开口的话又被身后人打断,江可芙无奈蹙起了眉,回首便见那人还扒着栏杆正对自己向外努嘴,意有所指。

    有所察觉,江可芙止住了话,就听不远处响起几个人交错的脚步声,若不细细分辨,不会察觉。

    “朕来得可真是时候,弟妹醒了啊。”

    锦绣上繁复的金龙在明灭火光下渐渐清晰,然后是与此地格格不入纤尘不染的靴子,只是踩在地面上,都好像是对鞋底的玷污一般。轻嗤了一声,江可芙在身边地砖之间随手摸到一个碎石块儿,对着李哲就飞了过去。

    “别了吧。弑兄又弑父的,我可不敢攀亲戚,这么叫人也不知是想吓死我还是恶心死我。”

    左手边又传来笑声,李哲微沉的神色有所缓和,踱步到那边道了声“皇叔”,得到对面积极地应了一声。

    “朕看皇叔今日精神比往日要好。”

    “这小姑娘有点意思的,本王倒是很喜欢她。”

    “皇叔觉得有趣就好,这几个月里一下给往日只有皇叔住的地方塞两个人进来,朕还担心扰了皇叔清净。如此再好不过,这是朕的七弟妹,算来也该和朕一样道声‘皇叔’的。只是可惜七弟下落不明,不然也该来见见长辈。”

    囚禁的话被李哲说得“情真意切”,江可芙心中一阵恶寒,便见李哲不再理会他们二人,转去沐季那一侧,语气渐冷:

    “今日还不肯说么?沐总管,你要想好,再这样下去,便是你日后改口,怕也没个人形了,早松口,你少受罪。”

    黑暗中只传来沐季微弱的“陛下息怒”,以这样的方式拒绝了新帝的警告,再无其它。半晌,李哲拂袖离去。

    “下落不明?稀奇了,大侄女你这运气可是不大好。怎么没跟着他兄弟一起失踪了去?好歹能让这小子心里记挂着睡不安稳。”

    “我在不在他都不安稳,他不安稳是因为自家兄弟,皇叔可真会安慰人了。”

    江可芙摆摆手。既是李隐的手足,李哲也叫了“皇叔”,那自己也就这般叫了。

    “倒是您,晚辈还没问怎么进来的呢?什么又是老子又是儿子的,这么说先帝也很忌惮您了。”

    “那是太忌惮了。把本王关进来还要装模作样叫儿子去查。对了,大侄女儿你不是知道吗?邯郸不就是,昱王对吧?不就是他带人去了么?”

    邯郸?思绪飘到几年前,皇陵,刺杀,燕王失踪

    “你是燕王爷?所以,所以当时是先帝”

    再往后就难说下去了,虽知李隐连儿子都能杀也没什么做不出来,但一想到在那么早之前,大张旗鼓地做那样一场戏,把所有人蒙在鼓里,江可芙就脊背发凉,甚至不敢再深想。

    “失踪嘛,有人真失踪,有人假失踪。所以大侄女儿,真失踪倒是好事了,总比关在这破地方强。”叫江可芙“侄女”好像上了瘾似的,燕王全程都笑呵呵的,仿佛关在这里三年的人不是他是江可芙一般,“且还能往下比,关在这儿也总比那边沐大总管快不成人样强些吧。”

    勉强地笑了笑,江可芙有些佩服起燕王的心态来,就听那边也传来沐季虚弱的声音:

    “燕王殿下说笑了。”

    “谁跟你个阉人说笑了。不知干了什么阴损事儿,到头来被新主子下狱。欸!姓沐的,不是什么要紧事你赶紧招了了事,成日又是鞭子又是铁烙,你受得了别扰本王清净。”

    一面又提沐季,一面又偏不愿正经和他说话,显是日日如此了,沐季只是虚弱地笑了两声作为回应。到底是相熟之人,江可芙有些担心他的伤势,却碍于铁栏查看不得,只能靠近担忧地看着他,又想看能不能从他这里探听到什么信息。

    “这个地方,沐总管原本也不知道么?”

    沐季苦笑了两声,然还未开口,又被燕王接了去。

    “他一个阉人能知道什么?李隐那人,根本就没有放心的,若说找一个全知他的人,那是得找上十七八个凑出一个来,恐怕每个人知道的都还残缺不全。指望他,那更是别想了。”

    “燕王殿下说得是,奴婢不过是个替陛下传话跑腿的奴才罢了,怎么敢探听陛下的事。王妃,这地方奴婢原也是不知的,也不知燕王殿下就在宫里,陛下心思缜密,便是身边人也不是对陛下之事尽数知晓。”

    “他就是多疑多成病了,什么心思缜密。你恭维他几句他也不能掀了棺材板子把你捞出去转骂李哲不孝子。”

    不咸不淡地接上这话,燕王神色鄙夷。江可芙夹在中间看二人对话,一个阴阳怪气,一个偏跟团棉花似的对面说什么都是默认或不接茬,你一句我一句的十分喜感。

    “皇叔,适才李哲人就在这儿,我也没见你骂他呢。关在一处难兄难弟的,又拿沐总管出什么气。”

    “你这丫头不成,不公正了。你们小两口都是因为李隐离京的吧?他还恭维,本王说几句又欺负他了?难兄难弟,不论身份,这阉人也得还是个兄弟才是。还有,你离他那么近做甚,他便真想把那不能说的告诉你,也先想想这地方还有没有李哲的耳朵。你们都小心着,适才还要本王打岔提醒,年纪轻轻都进这地方了,还那么不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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