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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糊涂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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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从外头回来时就看到三个人面面相觑,奇怪问道:“你们怎么了?”

    李南照率先答道:“我们在思考今天晚饭吃什么菜?”

    外婆被逗乐:“那你们思考出结果没有?如果还没有,今晚就吃番薯叶和红烧茄子吧。都是新鲜货,凤娟刚从地里给我拔的。”

    李南照赶紧上前接外婆手头拎着的几个袋子,她咦了一声:“哪来的海鲜?”

    “阿谋给的,他刚好在家就送我回来,还送了一些海鲜给我,说是朋友给的,他们吃不完。菜多,明柔也留下来吃饭吧。”

    周明柔笑嘻嘻道:“奶奶偏心,这意思是如果菜少就不留我吃饭了?”

    外婆轻斥:“有好东西我想着你,你怎么就能解读出那样的意思?多把别人往好处想,日子会过得舒心很多。”

    周明柔愣住,总觉得老太太话里有话。

    饭吃到一半,周明柔的老公邵凯就打电话来催她回家,说孩子哭闹哄不住。

    周明柔气急斥了几句:“既然明知道哄不好孩子,为什么要惹她哭?乐乐平时那么乖,是不是你妈又跟她说什么了?”

    邵凯听了这话不乐意了:“你怎么说话呢?怎么就是我妈惹她哭?”

    “因为你妈的嘴巴不干不净,上次就是她在乐乐面前胡说八道把孩子吓哭了。你妈有前科,我这是合理怀疑。”

    邵凯听了这话有些心虚,不敢再纠缠,只是虚张声势让她快回来看孩子,他要出去应酬了。

    周明柔气得又数落一顿:“你这种男人真恶心,家不管、孩子不管,动不动就往外跑。喝喝喝,喝死你算了。”

    邵凯也急眼了:“对对对,我恶心,你还跟我这样恶心的男人过日子,你更恶心!”

    他骂完就挂断,把周明柔气得肝疼。

    李南照跟黄秋菊都听得干瞪眼,孩子哭的原因还没弄明白就引发夫妻俩的互相指责,战火起得不明不白,明显是积怨已深。

    外婆不好留周明柔,让她吃饱快回家看看孩子。

    周明柔也觉得有些丢脸,强颜欢笑道:“姐走了,别想姐。这他妈就是婚姻,都不知道过个什么劲儿。”

    她拎着挎包匆匆离开,室内的三人都沉默了。

    李南照和黄秋菊都觉得有点尴尬,不敢吱声,倒是外婆淡定吃饱后,说了一句:“千人千面,每个人的婚姻不一样,你们俩别放在心上。”

    周明柔回家刚打开门,乐乐听到声响就哭着飞奔出来喊妈妈。

    邵母阴阳怪气道:“哟,你妈一回来你就娇气上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妈不在家时我怎么着你了呢。”

    周明柔本就一路窝着火回来,她听了这话更是火冒三丈,道:“乐乐,别哭,告诉妈妈,是哪个神经病惹你了?”

    邵母一听这话就变了脸色,怒声道:“你骂谁呢?”

    “妈,我骂惹哭乐乐的神经病,你干嘛对号入座?不会是你故意惹哭乐乐的吧?你说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成天跟个小孩儿过不去?”

    邵母火冒三丈:“对!就是我惹哭她,怎么的?我不过是跟她说她都这么大了,该让妈妈给她生个弟弟了,这话说错了?别人家至少有一个男孩儿,咱们家屁都没一个。前几年你说经济条件不好,生了养不起。现在条件够好了吧,你还不愿意生二胎,你分明就是故意想断我们邵家的香火!”

    她说得唾沫横飞,声色俱厉的模样又吓得乐乐大哭。

    周明柔将孩子推回房间,关上门才对婆婆说:“要我生二胎不是不可以,但是谁能保证二胎就是男孩,如果又是女孩呢?”

    “是女孩也不怕,你想要就生下来,又不是养不起,不想要就流掉。”

    周明柔听着她理所当然的语气,顿时感觉浑身发凉,这意思是如果没生到男孩,她就必须一直生下去?

    那是一条生命啊!

    而且不想要就流掉,对她身体的损伤谁来负责?

    周明柔看着一再逼迫的婆婆,冷冷地说:“妈,不是我不想生,是你儿子不行。他在床上三分钟都撑不住,还想要儿子,做梦呢!”

    邵母先是一惊,随即是暴怒:“你疯了?这种话是能乱说的?”

    周明柔也豁出去了:“你问问你儿子,不就知道我是不是乱说了?怕是他都没脸跟你说真话吧!”

    她说完就扭头回房,压根不想看婆婆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

    不一会儿房外就传来婆婆的叫骂声,想必是她儿子死不承认某些事实,她又在借机撒气。

    周明柔只当听不见,放热水给乐乐洗澡,随后讲故事哄她睡觉。

    乐乐睡前拉着她的手小声问道:“妈妈,你和爸爸生了小弟弟,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怎么可能?妈妈不生小弟弟,即使生小弟弟也绝对不会不要你。你是妈妈的宝贝,永远都是,谁也不能取代你的位置。”

    乐乐迟疑了一下,说:“可是奶奶说如果有了小弟弟,我就得把房间让给他。”

    周明柔恨不得冲出去撕烂婆婆那张造孽的嘴,她费了一些劲儿,好不容易才安抚好孩子,心里已经恨得想打人。

    偏偏邵凯又打电话来朝她大吼大叫,质问她为什么要在他妈面前胡说八道?

    周明柔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的恼羞成怒,冷笑道:“邵凯,我怎么胡说八道了?我说三分钟还是四舍五入给你了,你顶多就两分半钟!”

    手机那头沉默两秒,狠狠挂断了。

    周明柔离开李家后,李南照和黄秋菊吃饱饭,收拾好厨房餐桌,就回了房间聊天。

    黄秋菊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南照,明柔姐家条件这么好,他们为什么还要离婚啊?就算生二胎,他们也养得起。我都想象不出年入百万的家庭要怎么花掉这些钱,他们怎么还有烦恼呢?”

    李南照被她逗乐,笑道:“钱不是这么算的,我们觉得年入百万很多,花不完,但对年入百万的人来说,钱还是不够花。比如我们日常用的护肤品可能是几百一套,但表姐她用的是几千甚至是几万一套。我们背的包是几十块、几百块,我记得明柔表姐前年去德国出差,入手了一个十八万的包给自己当生日礼物。”

    黄秋菊听得眼睛发直,不敢想象十几万的包背在身上是什么感觉。

    李南照又道:“我们日常吃的水果就是普通的水果,十几块钱一斤居多。表姐家的水果基本都是进口水果或者绿色生态产品直供。咱们租房住,她家的大平层月供过万,还有车子、物业管理费各种支出。表姐的女儿乐乐读的是国际双语幼儿园,孩子九月要入读的小学也是双语贵族学校,学费几万至十几万一年。乐乐一岁多就上早教学习益智课程,这两年一对一钢琴、书法、舞蹈训练,都是一笔大支出。他们家里还有固定的钟点工做家务,这些都需要金钱支撑。”

    “有钱人跟我们的收入不一样,花费开销也不一样。他们的交际关系维护、应酬的标准、日常耗费都比我们的成本大得多。对于一般的有钱人来说,他们的钱也是不够花的。有了房子想住大平层,有了大平层想住别墅,有了别墅想买下一片山头,那种很有钱很有钱,钱多到几辈子花不完的人就不在咱们的讨论范围之内了。”

    黄秋菊半晌沉默,是她狭隘了。

    李南照也知道她听明白了。

    人跟人之间最大的差距就是见识格局差距,大部分人都习惯性用自己的生活标准去衡量别人的生活,觉得别人的生活太假,其实不过是见识限制了自己的眼界。

    不管什么阶层的人,活着都会有自己的烦恼。

    片刻后,李南照又道:“秋菊,不管表姐说什么,你听听就好,尤其是不要对她的婚姻发表意见。”

    黄秋菊咻一下抬头,疑惑地看着她。

    李南照笑笑,道:“她心里难受,有时需要发泄。咱们当个倾听者,不必太在意。”

    周明柔把离婚挂在口头几年,一直没动真格的。

    以前李南照还傻乎乎地问她,既然过得这么痛苦想离婚,为什么不离?

    周明柔有点尴尬,顾左右而言他。

    从那之后李南照就没有再劝过她离或是不离,只安静听就好。

    因为李南照从周明柔和身旁多个喜欢抱怨的熟人的婚姻里悟出一个道理,千万不要劝人离婚或者复合。一个人过得不好还不愿意离婚,极有可能是婚姻里还有让她留恋的东西。是因为他们在婚姻里得到的东西比离婚能得到的多,分开后失去的东西他们承受不起。

    周明柔两夫妻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搭配,邵凯很懒,但他舍得往家里花钱。结婚头几年他的收入是交给周明柔管的,后来两人闹得不愉快,他才将自己的工资卡收回去。

    饶是如此,他对家里花钱还是很大方,无论是给周明柔投资工作室、花钱买流量扶持她的账号、给她买包买车,还是给乐乐投资教育,给周明柔娘家妈妈盖房子,他都很乐意。

    李南照觉得周明柔嘴上叫得狠却迟迟不愿意离婚,是因为离婚后会失去邵凯这部分经济来源,她的生活标准会大大缩水。将来生活开销会增大,全压在她一个人身上,乐乐的教育成本也维持不了现在这个水平。

    而且两人从结婚熬过来十年,如果没有周明柔和她妈照料家庭孩子,邵凯不可能腾出空打拼事业。周明柔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一朝说放弃,多少有些不舍得,也不甘心让出家庭劳动成果给别人。

    而邵凯骂骂咧咧却不离婚,也是因为一旦离婚他得把一半身家分给周明柔,又要从头走一遭结婚、育儿、维护双方亲戚关系这个过程,这也是巨大的成本付出,他不乐意。

    如果离婚比维持婚姻更好,更有优势,婚姻里没有感情的男女早就离了。

    现在李南照不管听谁抱怨婚姻都不会再劝,当事人心里门儿清呢,他们知道怎样才是对自己利益最大化。谁都不是傻子,心里都有一本账会算。

    只抱怨不离婚,不过是暂时不想离,又期望对方按自己的想法去改变罢了。

    跟李南照聊了一会儿,黄秋菊觉得自己的思维僵局一下子被打开,思考问题换了一个新角度。

    这些在过去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但李南照一个未婚姑娘,在同样的问题上就是看得比她清楚,想得比她透彻。

    黄秋菊觉得也许读书攒学历不一定能挣大钱,但看待问题的深度和广度和善于思考这种能力多少会有些差距吧?

    夜深了,黄秋菊离开李家,噔噔噔下楼准备搭乘地铁回家。

    即将进入地铁站口时,她大步走过去。走几步她又突然停止,倒回来走到一辆车子旁边,趴在侧边车窗处往里瞅。

    随后她转到车头看了看牌照确认,轻轻拍打着车前盖。

    程中谋无奈降下副驾处的车窗,道:“你的眼睛是抹了孔雀胆么,这么毒?”

    他都停在角落里,混在一堆车子之中,车子的颜色也很低调,这都被黄秋菊发现。

    黄秋菊咧嘴笑:“你这车子的款式我喜欢,还有你的车子牌照全是8,见一次就忘不了。”

    她扒在车窗边问:“程大哥,怎么有雅兴来这里晒月光?”

    面对她的揶揄,程中谋厚着脸皮装作没听懂:“对啊,月色好,晒晒更健康。”

    黄秋菊懒得跟他打太极,问道:“你是在这里等南照吗?”

    程中谋苦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能说他最近只要有空都跑来这楼下晒月光么?

    高兴时、不高兴时、心里烦时、压力大时就会下意识来这里,哪怕就待在这里离她近一点,心情也会很快平静下来。

    偶尔幸运时,他还能看到晚归的李南照从地铁站出来走回家,他的目光就追随着她的身影进了楼。

    看到人时,他会高兴一整晚。看不到时会有点失落,但下次还是会控制不住来这里。

    有些事不必说得太明白,他跟黄秋菊都心知肚明,解释便是掩饰。

    黄秋菊突然想起李南照说要相亲,这不就是现成的男人么?

    活的,人长得也不赖。

    瞧瞧他这一身疙瘩肉,身强体健,生孩子那方面的机能应该没问题,李南照何必舍近求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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