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人质
蚊子能不能飞出去子慕予不知道,但她知道,丰俊朗这只煞笔飞不出了。
一支笔,两点墨,四个字,便能困住一个傲气的小小仙君。
所以子慕予对冯继洲是佩服的。
可子慕予并非好学之人。
虽然她有超凡的记忆力和学习能力,但她也知道,一个人掌握的东西越多,能力越强,以后能干预的事情就越多。
随之而来的,便是选择。
选择干预,或者不干预。
这就很烦。
在前世,她只是一件武器,她只需要执行,不需要思考、权衡。
看书,学东西,仅是为了更好地执行任务,很机械,只学如何创造工具、使用工具,不需要思考的过程。
成功了,完成的任务值加一。
失败了,献出自己的性命。
如此而已,简单,明了。
可现在不同。
如今的她需要思考,权衡。
她有在乎的人。
因为在乎,所以想尽快学到三位师父的本事,破除禁制。
因为在乎,所以在看到强者时,还是想多学些东西。
万一,将来自己在乎的人落入绝境,她会因为今天选择做个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儿而后悔。
人情世故就是这么烦。
把心炼软了,便想成为对在乎的人有价值的人。
其实,子慕予此刻并没意识到,事情的本质只是她变得贪心了。
她喜欢现在的生活。
有一个家,家里有人的生活。
她喜欢古元卓、苏柔、子明、沈清、老庄头、柳寻双她们在她身边的生活。
她其实是那么讨厌一个人生活的日子。
所以才会喜欢在没出任务的时候,去逛集市。
每次去集市,只买一顿的菜。
等到下一顿,再出去买。
早市,中市,晚市,看繁忙但其实每天都差不多的人间烟火。
她虽然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是偶尔看看正常人如何生活也是好的。
像看小说,自己的人生虽然远不能像故事里的主人公那样跌宕起伏,精彩纷呈,但代入进去,过一下瘾也是蛮好的。
看吧,以往的心狠、洒脱、可以随时离开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表象。
她只是害怕。
害怕习惯有家人了,万一以后某一天,她又没有家人了,该怎么办?
她变得贪心了。
贪这一刻有家人的日子。
贪这一刻,大家彼此照应、彼此牵挂的温暖。
元征马上就要到丰俊朗坠落的预计地点,他只需要再跑两步,伸手便能把主子接住!
可是元征膝盖忽然一疼,扑通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丰俊朗压断海棠枝桠,重重的摔落,扬起一阵尘土。
“主子!”元征趴在地上大叫。
啧!
子慕予弹了弹指间灰尘,实在心疼那棵海棠树。
屋前地上,残枝几根,翠叶几片,小指甲盖大的海棠果落了满地。
“咳咳咳……”丰俊朗额上迅速涨起馒头大包,他抬起头,“哇!哪个王八蛋敢算计老子!”
“王八蛋”慢吞吞踱到丰俊朗跟前,装蒜抬头看天:“我在天上布了张网,打算捉点野味打牙祭的,你撞它干啥子噢。”
子慕予也踱了上来:“就是,冯先生你最好检查一下,要是撞破了撞坏了,你让他赔。”
冯继洲乜了子慕予一眼,福至心灵,啧啧抬头,看样子确实像是在检查有没损坏之处:“噫,还真坏了。”
“嚯,小仙君你完了我跟你说,这张是仙网,很贵的。”子慕予道。
丰俊朗擦了擦鼻子流出的血:“能有多贵啊?”
冯继洲眼睛飘向子慕予。
子慕予在身后探出根拇指和食指。
“二?”冯继洲皱眉。
“八。”子慕予嘴形道。
“哦,八十两。”冯继洲道。
子慕予一个踉跄。
大哥,有点骨气好不好。
都说是仙网了,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要个八千两也很合理吧。
果然,丰俊朗眼白翻上了天:“以为是敲诈勒索的,没想到是要饭的。”
子慕予觑了冯继洲一眼:傻了吧,被侮辱了吧?
“这位公子,为人师表,我怎么会干敲诈勒索这档子事。我说八十两,那它就只值八十两,黄金,每个口子。我算算,你给我砸出了多少个口子。一,二,三……”冯继洲道。
“得了,说吧,你要多少钱才会放我离开。”丰俊朗神色阴沉。
“八千两,黄金。”冯继洲不客气地道。
子慕予乜着他。
冯继洲眉直眼阔,生得一副扞卫人间道义的形象,似乎随时口中都能蹦出一句“有辱斯文”、“一介武夫”、“朽木不可雕也”。
没有想到此人并没想象中那么酸腐,有点意思。
丰俊朗伸手,拿下头顶的发冠,扔给冯继洲:“我不管你们是做什么的,是谁的人,这个发冠上的宝石是我家藏宝,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先押在这里。以后我一定会带钱来赎的。”
“不行哦,我只要金子,不要这些东西。”冯继洲道。
子慕予原本想不动手便把人留下,但看丰俊朗愈来愈冷冽的神色,她知道,难了。
事情闹到此处,早惊动了沈清。
“俊朗,”沈清惊喜走来,“你醒了?”
“清姨?”丰俊朗讶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起来,沈清算是公孙星辰半个闺中好友。
丰俊朗还穿开裆裤的时候,沈清经常去丰府找公孙星辰说些体己话。后来,沈清去得少了,但是丰俊朗依然对这个清姨印象深刻。
因为沈清每次出现,会给他变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住在这里。我现在是慕予的师父。”沈清道。
丰俊朗蹙起眉头:“慕予?”
“子慕予,正是小子。”子慕予举起手笑眯眯地道。
“你姓子?”丰俊朗眉毛又是一挑。
“你舅舅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子明。这些事,以后我再跟你解释。”沈清伸手便要去拉他。
丰俊朗躲开了:“他也知道自己不配姓公孙哦。”
沈清脸色一滞。
子慕予黑目蒙上一层冷意。
“我没空跟你们掰扯这些无关重要的事情。我现在,必须,马上,回家!”丰俊朗咬牙道。
“我们早去探过丰府了,那里没有人。”沈清道。
“什么意思?”丰俊朗道。
“我们一知道消息,马上施行傀儡术去了丰府。那里空了,什么人都没有。我们猜测,是你舅舅把你父母救走了。”沈清道。
“我不信。他像只乌龟那样藏了那么多年,怎么会去救我父母。”丰俊朗道。
“俊朗,你误会了你舅舅。”沈清想起子明遭受的委屈,眉眼染上了几分凄苦。
“是不是误会,让他自己来跟我讲。”丰俊朗油盐不进。
“我们现在找不到他。”沈清无奈地道。
“那还说什么?我为什么非得相信你们的猜测?我必须要去找他们,放我走!否则,我不客气了。”丰俊朗说罢,乱魄忽嗡鸣出鞘。
转瞬之间,剑已经架在子慕予脖子上。
一道彻骨的冷意透过皮肤浸入肌体,子慕予打了个寒战,袖中手猛地攥紧,唇舌咽喉一片干渴,如白玉雕琢的脸煞白了几分。
她的心沉了下来。
不是因为这剑带给她的不适。
也不是因为成为人质而生恼、害怕。
她身上有噬魂墙。
子明说过,她戴上了真正的噬魂墙,谁想要她死,谁就会死。
眼前这小子虽嘴巴臭,欠揍,可他既是子明的亲人,她便不能让他死,更不能让他死在噬魂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