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男孩
“咻咻咻咻!”几道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空气爆裂搅动着金属的震颤。
子楚浑身一凛,是弩箭!
还不是一般的弩箭,箭上没听见羽毛和木头的音质,显得沉重而坚挺,应该像把长枪!
要是被这样的箭射中,她和怪男人得串成一串糖葫芦!
要命!
她想翻滚躲避,可是发现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身体,手脚乱划乱蹬。
眼前一暗。
黑布再次盖上她的脸。
那怪脸男人的手像钢条一般箍着她,腾挪跳跃着飞速转移。
子楚感受到了巨大的地球引力,眼睛睁不开,两坨婴儿肥像装了水的气球在腮帮子周围乱甩。
要不是那黑布透气好,她非得被憋死不可。
敌人显然还在追。
四面八方都是分枝踏叶之声,弓弦不停绷紧弹响,箭羽噗噗钉在周围四处。
这一次虽然是寻常小箭,可是那入木的劲道及残余的久不曾静息下来的箭尾鸣颤,都证实了这批杀手的恐怖实力。
怪脸男人更令人惊愕,十面埋伏杀机如雨竟不曾伤他分毫,为了护着怀中之人,只一味地闪躲逃避。
子楚早就嗅到了,这个男人身上有股凛冽之气。
这是同类的气息。
杀手的气息。
武器的气息。
这样的人,攻击才能显现他真正的实力。
他,深不可测!
不知跑了几个时辰。
子楚尝试了好几次动作,视野中能见到的只有小胳膊短腿。
无数次验证,终于死心。
她竟真变成奶娃娃了!
心知现在这情形,非自己可干预。
子楚困得连打哈欠,只是实在颠簸得厉害,根本无法入睡。
她只能听那怪男人的心跳解闷。
这家伙身体素质可以的,跑了这么久,心率一直平稳。
强劲有力,未见丝毫慌乱。
跋山涉水,穿林过洞。
怪男人似乎目标非常明确,不曾停顿和犹豫。
子楚不禁纳闷。
难道……这男人是将自己掳走的坏人?而那些追兵反而是自己的救兵?
不对。
刚才她听见那些弩箭的目标分明是自己!
方才匆忙一见,这怪男人的关切神色并不似作伪。
虽然人可以表演。
可是对一个婴孩表演,大可不必。
除非他知道自己不是正常人。
可这是不可能滴。
耳边开始响起夜虫的鸣叫。
看来夜幕已经降临。
追兵的痕迹早已全然不见。
可是怪男人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奔跑了一天,不累吗?
水米不进,不饿吗?
反正子楚感觉自己饿得不行了。
她想要吃的,觅食本能比思维反应更快,她哇地突然哭出了声。
怪男人脚步一顿。
子楚噤声,拍了拍胸口,连自己也被这猫叫一般的哭声吓了一跳。
黑布被掀开,一根粗糙无比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刮着子楚的脸颊,触碰着她的嘴角。
“饿了?”男人的声音沙哑无比,像喉管被粘住了一样,在沉沉黑夜显得分外诡异和恐怖。
要命了。
子楚发现居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舔着嘴角,口水哗啦啦地流。
怪男人抿了抿唇,四处张望了一下,似乎有些无措。
他终究回过头,将手腕放进嘴里,眼神无比坚定地一咬。
温热的血珠滴入唇口,彻底诱发饥饿带来的求生本能,子楚嘴巴噜噜地将到嘴的液体尽数咽了下去!
这并不是子楚第一次喝活物的血。
以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潜伏时曾喝过老鼠的血。
老鼠的血是有些腥膻的铁锈味,而人血,铁锈味中带股酸。
不好喝。
子楚的心安定了不少。
无论眼前这怪人什么目的,他终究不会危害她的性命。
至少现在不会。
以血饲人几乎能等同于以命相托。
又赶了一夜的路。
怪男人胸口的心跳声比先前快了不少,咚咚咚,擂鼓一般。
公鸡在啼叫,牛羊低鸣。
看来天要亮了。
且他们到达了某个村庄附近。
子楚感觉自己陡然下沉,怪男人似乎是带着她跳进了什么地方。
牛羊受惊,脚步和鸣叫开始变得杂乱。
“嘎吱”一声,突然有开门声。
似乎有什么人走了出来,又突然顿住。
子楚能感受到怪男人身上的肌肉骤然绷紧。
他一动不动。
“呔!哪里来的小贼,装成吊死鬼吓人,难不成想偷我家牛羊?!”一阵尖利的女声喝道。
子楚一怔。
难道是怪男人跳进别人院子被抓了个正着?
她扒拉着面上的黑布,真的好想看一看。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中豪杰,突然看见妆容瘆人的东西闯进自家院子,竟没有丝毫惊惶慌乱之态,反而气势汹汹果断喝责?
“对……对不住,江湖救急。我家娃饿了一天一夜,我只是想寻些牛奶、羊奶来着。”沙哑的声音从怪脸男人胸腔漫了出来,“不是偷……”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七分羞愧,三分无助。
他伸手将婴儿脸上的黑布掀开,托起小娃微微倾斜。
以花布包头的妇人略带谨慎地走近几步,明显一诧。
子楚恰好也想看看这女人的模样,所以一边吧唧吧唧吸吮着手指,一边瞪圆了眼睛瞅着。
妇人身体圆润,看起来很是富态。
她原本的提防和谨慎骤然冰释,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伸出明显比怪男人柔软的手指,蹭了蹭子楚的脸颊:“这是生了个海胆呀。男孩女孩?”
“男孩。”怪男人沙哑着声音回答得毫不犹豫。
子楚啧啧地吸着口水,闻言突然一顿。
噫?
呵!
你这老吊爷,也忒不诚实了。
本姑娘做了二十几年的女孩子,还没做够,谁允许你随便改我性别了?
子楚努力控制自己的小短腿往怪男人的脸一蹬。
可人没蹬着,却被妇人一把抓住提拎了起来,直往两腿之间瞅。
子楚羞恼万分。
喂!你够了!奶团子就不需要隐私的吗?
羞愤之余,她也幸灾乐祸地瞪向怪脸男人。
谎被拆穿了吧?
等着被骂吧。
呃?
不对。
你这妇人,点头是个什么意思?
嗯,先等等,解个手。
她感觉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往底下冒,随后,她便看见了一道水流以完美无比的弧形射了出去。
子楚:“……”
妇人哈哈大笑:“好小子,连撒尿的气势都不同凡响!”
谁?
谁是小子?
子楚拼命奋起抬头死死往底下眺,突然面如死灰,彷佛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脏东西。
这是梦。
噩梦!
否则这玩意怎么可能长在自己身上?
肯定是因为缺觉所以出现了这么可笑的幻觉!
对,从醒来到现在,一切都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