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虚惊一场

    内宫这一晚，柳拂缇几次莫名惊醒，而后干脆没了睡意，就这么望着屋顶，捱到了天亮。

    淑妃一早并未叫她前去，而是差了宫人将早膳送来，看样子在事情定论之前，一切人等，都要同她避嫌。

    柳拂缇独自待在偏殿内，心里没有多慌，只是觉得实在无聊，一个人躺在榻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想东想西……

    大抵是晌午后，外面才有了动静。

    昨日跟在淑妃身边，那个叫做“暖儿”的宫婢前来传话，叫她前去面圣。

    柳拂缇估摸着时间，想来昭明帝已经下了朝，用了膳，这才得空。

    不同于昨日的是，今天昭明帝坐在内殿的书案前，正埋头勾画着什么，淑妃则挽袖立于身旁，伺候笔墨。

    “陛下圣安，娘娘金安。”

    “起来吧。”

    昭明帝专注于手头上的事，也没抬眼。

    柳拂缇来时还做好了长跪的准备，不想今日倒免了她受罪。

    柳拂缇应声起身，昭明帝这才抬头，向案前两侧的紫檀云纹椅随手一指：“坐。”

    柳拂缇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看向淑妃，淑妃勾起唇角，和善一笑：“陛下赐座，你坐就是。”

    柳拂缇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心里反倒是不安稳了，诚惶诚恐坐下之后，昭明帝又写了好些字才停笔。

    淑妃接过笔，搁置在砚台上，从随侍宫人的托盘里拿过早就备好的净手巾，精细小心地给昭明帝擦着手。

    昭明帝习以为常地伸出手去，目光却渐落在柳拂缇身上：“侯夫人可知昨夜发生了什么？”

    柳拂缇起身行礼：“民妇不知。”

    “你坐。”昭明帝往下压压手，语气平静，“朕问什么，你只管说就是，不必动辄行礼，朕看着累。”

    柳拂缇应了个“是”，重新坐下，心中不禁暗叹，看来这位皇上要么不叫人行礼，要么就让人一直跪着。

    “昨晚朕回去后，张医官连夜觐见，他同朕请罪……”

    昭明帝将双手从淑妃手心里抽出来，自己拿过另一张干帕子，随意擦了两下，重新放回去，摆手示意宫人退下。

    “说研制药方一事，侯夫人才是主功，只你不愿居功邀赏，才把功劳都让给了张医官。”昭明帝凝视着柳拂缇，慢吞吞地继续说，“今儿一早，朕也叫人去查了，包括德正侯，你府上妾室，三叔，下人，你家大哥，还有……将军府……”

    柳拂缇听着昭明帝所言，心头不由“咯噔”一声。

    “他们的说辞，同你倒是无差。只是……”昭明帝那双鹰眸里，目光格外锐利，“该着你的功，你为何不要，还是你觉得朕，乃是非不明之人，不相信你一介女流之辈，会有如此远见？”

    “民妇不敢。”柳拂缇坦诚解释，“民妇做这些并非为邀功，也不想惹人非议，且和张医官的日夜辛劳相比，他该当首功，民妇不过是尽力罢了。”

    好在昭明帝没有细究，只顺声颔首：“难得你不贪功冒进，如此说，你倒是有先见之明，和疫症之事，确无关联。”

    “是。”

    柳拂缇起身，重重应道。

    “便罢了，你不愿居功，朕也不会赏你。”昭明帝向后靠去，语气凌然，“此事既已分明，你柳家要做的，继续做就是。只眼下，朕倒是有别的事想问问你。”

    “民妇在。”

    昭明帝抓着淑妃的手起身，从书案后，慢慢走到前来：“你昨日那句‘不弃一民’，倒让朕颇有感念，时逢灾后，近日疫症虽清，灾民却无处安顿，侯夫人，依你之见，有何好的办法？”

    淑妃似也没想到昭明帝会问这件事，有些避讳地往后退了退，还给了柳拂缇一个谨言慎行的眼神。

    柳拂缇虽会意，却并无太多顾忌，斟酌一番后，如实道：“修建临时救济所，开设粥场，放粮赈灾，按照惯例即可，陛下大可不必问民妇一个内宅妇人。如此，民妇斗胆猜，陛下不是真的想问这些……而是疫症过后，国库有损，各个府邸存粮存银都不多，不愿拿出来救济灾民，所以陛下想让民妇以侯府之名，带头开仓放粮。”

    淑妃怔愣地看着柳拂缇，圣意向来无人敢妄断，更别说像她这样直言不讳了。

    昭明帝也是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甚至多了几分另眼相看：“嗯，和你说话倒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