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章交换日记3
到了考前一天，下午一放学，班主任一如既往的安排几个班干部留下来。
打扫教室卫生，拉开每排座位之间的距离，然后将写有学号的小纸片依次贴在了每张座位的左上角。
一中的学生学号都是按照每人入校时的成绩由高到低排序的，常规的考试就都按照学号顺序入座。
楚文是二十五号，孟羽梵四十三号，而姜彬因为是后来转学过来的，只能被排到最后一位，六十六号。
光看数字还是挺吉利的，可是一想到明天一个人要坐到最后的角落里，姜筠不止一次的唉声叹气。
“怎么办？我觉得我明天一定考不好的。”她可怜兮兮地望着面前的楚文和孟羽梵，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因为要布置考场，下午比往常少上了一节课。
楚文和孟羽梵都没有回家，三个女生跑到学校操场旁的树荫下聊天。
“管它呢，考得过就考，考不过你还不会偷看么？”孟羽梵狡黠的一笑。
“怎么偷看，我看谁的啊？”姜筠一脸的无奈。
“你倒是可以看三十几名的，楚文还可以看到更前面的，我呢，我身边坐着的可都是成绩比我还差的。唉，我该怎么办呀？”她又一次叹气。
“你又在临阵磨枪呢？”孟羽梵见楚文坐在边上头也不抬的翻着书，她撞了撞她的手臂。
“哎，抬头看看身边的风景啊。”她很臭美的用眼神在自己和姜筠之间徘徊，言下之意便是：快看看我和姜筠。
可是楚文却完全无视了她抛来的媚眼，抬起头下意识地就望向了不远处的篮球场。
或许是因为明天期末考试的缘故，偌大的场地里空无一人，她眨了眨眼，恍惚看到那个穿着四号球衣的身影，在篮下漂亮的抢断、反攻、过人、起跳，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刚想要像从前一样在角落里默默地拍手欢呼，可她再一眨眼那些景象就全都消失不见了，只看到篮筐上的网袋偶尔被风吹得晃动一下，然后又归于平静。
“看！这！边！”
孟羽梵一字一顿对楚文的不配合表示很不满，她伸出双手捧着楚文的脸转向自己，松手的时候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捏了一把，留下了两个淡红的指痕。
“这么大两个美女坐在你旁边，你看不到吗？”她佯装生气，股着腮帮，红红的嘴唇微微翘起，好看的瓜子脸被整成了肉嘟嘟的俏皮模样。
“美女是专门给帅哥看的，我天天看也有点腻歪了。”楚文咧开嘴角取笑她，上扬的嘴角却没能掩盖住那一瞬间失落的神情。
“真想见一见楚文的小野哥。”姜筠将楚文的神色看在眼里，竟然心生羡慕，“我也好想遇到那么一个人，可以让我牵挂让我愁，让我欢喜让我忧。”
自从那次合唱比赛之后，她们三人就成为了好朋友，于是楚文写日记也就没对她藏着掖着。
甚至后来姜筠也买了个漂亮的本子和楚文一起写起了日记。
楚文的日记里大多是读书心得，好词好句摘抄，还有随处可见的，对某人的思念。
而在姜筠的字里行间，则多是记载着被家庭束缚的无可奈何。她像是一只笼中鸟，时刻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冲向天空，自由翱翔。
只有孟羽梵，终日都是一幅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仿佛她的心里从来就装不下什么，想到就说出来了，说完过不了多久或许就忘了。
性格迥异的三个少女就这样奇妙的组合起来，交换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分享彼此的快乐和忧愁。
姜筠的压抑，楚文看在眼里，偶尔会有一丝担忧，隐约觉得这或许就是这个少女的叛逆期，只是因为是女生，所以表现得并不如男生那般张扬，却也更容易被大人们忽视。
直到接下来姜筠的一次壮举，才总算让大家看到了她愤怒的小宇宙。
尽管那一刻的不理智让她之后也会有些后怕，或许还会懊悔，可是，谁年少轻狂的时候不做一点冲动的事情呢？
不管路怎么走，都会留下成长的脚印，或深或浅，或大步迈进，或停滞不前，或者，还会溜达到别的岔路口，转一圈再回来。
也许这样的不走寻常路会让人摔跤、受伤，可是只要能够爬起来，不论怎样，在今后的回忆里都会觉得这比那些循规蹈矩，一条直路走到黑的日子要精彩许多。
考试当天，大家都早早的来到了学校。
有的仔细地清点着书包里必备的文具看有没有漏掉了什么。
有的一个人捧着书、望着天喃喃自语。
还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麻雀般叽叽喳喳。
只是相互间谈论的内容从你昨天看了什么电视剧，我买了什么牌子的新衣服，或是哪个学校打架斗殴了场面多壮观，哪个女生又收到了情书却转身丢进了垃圾桶等等，通通变成了你的功课温习了多少，我觉得会考哪道题之类的话题。
就连孟羽梵也拿着课本询问楚文，“哎，这里我还没背，你说会不会刚好就考它呀？”
考试，让再神经大条的人也能变得紧张兮兮，真是比魔法棒还具有独特的魔力。
楚文常常会想：真不知道当初发明这一项千古绝技的是哪一位高人，若是把他请到现代来，参加这大大小小、五花八门的考试，能不能把他自己也悔得肠子都青了。
越是觉得时间不够用，时间它就过得越快，背书的觉得书还没背多少，交谈的觉得还十分意犹未尽，而事实却是，马上就要开考了。
上午考的是历史和政治两门，两位监考老师一个是别班的任课老师，一个是他们班教地理的黄老师。
黄老师是个年轻漂亮的女教师，且待人亲切、笑容可掬，学生们都很喜欢她。
据说，她进校实习的那一年刚好教的是洛文野他们那一届，那些男生们私底下常常谈论她，都一致评选她为一中的最美老师。
甚至还有胆大的男同学写了情书给她，被她笑说：如果过几年还有这想法再来找她。
当然，这都是楚文在和洛文野聊天时听他说的。
黄老师今天穿了一袭火红色的连衣长裙，一头黑亮的长发微卷，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干净的脸蛋上略施粉黛，很是明艳照人。
看着她从走廊上远远走过来，竟像是从画中走出的精灵般妩媚。
刚刚还在走廊上汇聚着的同学们虽不忘了赶紧进教室，心里却都被这惊艳震撼了一把，教室里一下炸开了锅，大家都瞬间放弃了之前的话题，一致的猜测她今天是不是要去约会。
那幅画面，那个美丽的女子，楚文在过了好多年后一听到最美教师这个词，就立马会浮现在脑海，那是在之后见过她结婚生子，渐渐美人迟暮，也都无法抹去的美好印象。
也是从那天起，楚文开始不再满意于自己整日束起的马尾，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拥有那样如连绵的海浪一般长长的卷发。
在多数同学都盯着黄老师发呆的空当，她已经宣读完了考场纪律，试卷依次发了下来，第一堂考历史。
拿到试卷后，教室里立即安静下来，只听见悉悉索索的笔和纸摩擦的声音，偶尔传出几声咳嗽。
大家都埋头苦干，认真的开始答题。
楚文拿到试卷后照例翻到了最后的问答题，刚好两个都是早上还看过的，于是她赶紧奋笔疾书。
她总是喜欢从最后一题往前做，主要原因就是她脑子里的多数内容都是速记背下来的，时间越久忘得就越多，所以她要趁还记得的时候赶紧写下来。
孟羽梵一边写，一边时不时小心翼翼地观望，一不留神就让她偷瞄到旁边的答案，然后赶紧记下来，再和自己的答案核对一下，如果对自己做的没十足的把握，她就立马改掉，也不去管别人是否做对。
姜筠那儿又是另一番光景，她左手撑着头，手指揪着额前的流海，时不时绕上两圈。
因为今天期末考，昨晚她被接回了家。
在妈妈名为陪伴实则监视的情况下，姜筠看了近两个小时的书，却几乎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现在看着一道道选择题她竟感觉到昏昏欲睡，“干嘛出这么多年份的题目？每个答案看起来都差不多，真是烦死了。”她在心底腹诽，当然是不敢说出声的。
黄老师拿着作废的试卷外包装慢慢向教室后墙角的垃圾篓走过去，那里刚好是姜筠所在的位置。
这下可好，原本就紧张的姜筠心底越发的慌乱起来，这一乱她的脑子里瞬间成了一片空白。
她悄悄瞄了一眼楚文和孟羽梵的身影，又抬头看向窗外的景象，好让自己能快一点平静下来。
黄老师见状转身走回了讲台，姜筠刚刚长舒了一口气准备静下心来答题，可不一会儿黄老师居然去而复返，还搬来了一把椅子，就放在了姜筠的身旁，安心的坐了下来。
这样一来姜筠就更是如坐针毡。
身旁的目光尽管并不犀利，却让她焦躁不已。
她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老师，黄老师对上她的视线，询问道：“怎么了同学，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这句话原本只是她表达简单的关心，可是此刻的姜筠心里早成了一团乱麻，越发敏感而脆弱起来，于是这句话听在她的耳朵里就成了讥讽和嘲笑：你真笨，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
她想起爸爸给自己辅导功课时隐约透出的不耐，想起妈妈每天像看犯人似地监督自己学习，想起爷爷奶奶看自己的眼神总闪烁着莫名的失望。
尽管他们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但她却敏锐的察觉到，其实爷爷奶奶更希望自己是个男孩，可她不是，而因为计划生育，他们也没有了希望，所以只能将就。
她的脑子里不听使唤的一下子涌进了好多的委屈，握笔的手渐渐松懈，眼前也变得水雾氤氲。
那一刻，她突然心生决定。
她，要反抗。
她，不想考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