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迈向咸鱼第八天
皇帝的名字是秦琰，当然这并不重要，毕竟也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姓名。
但是当皇帝还不是皇帝的时候，也没有人会叫他这个名字。
“贱种”
这是曾经他的“名字”。
不过，之所以是曾经，是因为它已经被湮灭。
只是有些记忆，会深深地扎根，难以拔出。
秦之南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尽，止不住颤抖的嘴唇惨白无光。
他是极少数知道那段曾经的人。
在六年前，皇帝还在外大肆征战的时候，某一天，不过三岁的秦之南被贤妃匆匆抱到一个暗道内，里面是轻装的皇贵妃和丽妃，以及长兄秦若明长姐秦若兮，最后是被嬷嬷背着皇妹秦冉娇。
大人们的表情都很凝重，一股不安在狭窄的暗道中弥漫，就连最为年幼的秦冉娇也安静的睁着眼。
“娘娘，孩子们就拜托您了。”
贤妃将怀中的秦之南递给一旁的暗卫，深深地看着他。孩子不知道母亲的表情代表着什么，只知道心中无端涌上惶恐。
“贵妃娘娘，我和贤妃姐姐待会儿再与你们汇合。”丽妃亲亲懵懂的秦冉娇，顺手摸摸大皇子和大公主的头，“你们小心。”
秦之南被暗卫抱走的最后记忆，是母妃与丽妃娘娘的笑容，以及暗道入口突然出现的，只见过一面的梅妃娘娘空洞的双眼。
孩子的记忆力是有限的，他们往往只能记住对于自己而言难以忘怀的事情。
之后的路程秦之南就记不太清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要去向哪儿，只有飞来的长剑和挡在面前的贵妃娘娘胸前的鲜血，耳边是皇兄皇姐捂着嘴无声的泪水，鼻尖是生命流逝的气息，眼前再次浮现离开暗道前的场景。
幸好皇兄皇姐身边的暗卫轻功顶尖，幸好背着妹妹的嬷嬷原是武林中人，幸好抱着自己的暗卫及时将贵妃娘娘带走，幸好他们带有药物，幸好他们找到了个落脚地。
太混乱了，旁边是皇姐哽咽轻哄冉娇的声音，面前是皇兄红着眼给自己擦泪的笑容，嬷嬷在为贵妃娘娘上药，一个又一个的暗卫出去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苦涩的滋味从胃底弥漫至口中，所有的色彩都在扭曲翻涌，所有的形状都已模糊不清。
“让殿下们先走——！！”
秦之南又被暗卫抱起，在树林前与兄长姊妹们分别离去。
他还记得捂住自己眼睛的暗卫双手的温度，也记得一路的暗卫们被鲜血浸湿的衣服。
树林里的枝叶好茂盛，暗卫将他抱得严实，甚至没有一片叶子落在他的身上。
身后渐渐传来了声响，秦之南身边的暗卫渐渐消失，最后他们这支队伍只剩下了两个人。
“殿下，您在这儿别动别出声，”最后的暗卫将他藏起来，面罩上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坚持一下，陛下很快就来了！”
然而那群人的到来比父皇快了一步，被抓住脖子的秦之南听到耳边男人的狞笑：
“秦琰！你这个贱种！！和你母亲一样低贱的东西！！”
“你的孩子真是可怜，他的父亲和狗抢食的模样真是令人难忘啊！”
“不过没关系，他马上就会弥补他父亲犯下的错。秦琰，你看，这些狗都已经饿了许久，不知道这位皇子的肉它们喜不喜欢？哈哈哈哈！！！”
父皇那时候是什么表情呢？秦之南以为他早已遗忘，但是今天，他才发现，其实记忆很难被根
除。
父皇的表情，就像现在一模一样，双眼带笑，温文尔雅，就像是在御花园里赏景一般。
之后发生了什么呢？秦之南转头看向与父皇对视的妹妹。她和当年的自己差不多大，但她因为常年生病身体虚弱，看起来太小了。
小到自己就可以完完全全地遮住她。
秦初安被二皇子突然冲过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后视野就被小男孩颤抖的身躯占据。
皇帝挑挑眉，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的二儿子。
“父父皇初安，初安还小”请您不要生她的气
秦之南张了半天的嘴，却怎么也无法将剩下的话说出来。
明明，明明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被抓住脖子的孩子了！
皇帝盯着他，似乎透过刺猬那颤抖的身躯看到了疑惑又似乎明白了什么的兔子，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小男孩的头。
小男孩抖得更厉害了。
秦之南仿佛再次看到父皇脸上的鲜血以及手上还残留着肉末的手，那时候的父皇，也是这样摸了摸自己的头。
但是自己现在是兄长了！
“父——！”
刚开口就被背上轻柔的触碰打断了，秦之南忘记了头上的手，他惊诧地回头，对上了一双小兔子似的眼睛。
“皇兄，你还好吗？”
就像是溺水者突然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眼中反射性的会分泌生理泪水。
视线渐渐模糊，秦之南摇摇头又点点头，吸吸鼻子还没说话，自己就被人给抱了起来。
同样被抱起来的秦初安：
啊，皇帝老乡是有两把刷子在身上的哈。
一手一小孩的皇帝慢悠悠地向栏杆走去，看着下面英勇的士兵们，突然开口道：“之南以后一定会成为比宋公更勇猛的战士。”
秦初安看向人群中异常显眼的大汉，两把大刀耍得风驰雷掣电闪雷鸣狂风骤雨
不是，为什么演练场上还有人模仿下暴雨的声音啊。
视线转移到角落中对着古代扩音器吼叫的士兵身上。
啊，口技诚不负我。
接着演练场上又传来虎啸狮吼，闭上眼睛仿佛就是动物世界。
“有时候声音也是制胜的关键。”
皇帝一本正经道：“声音可以给我方增益，也可以给敌方减益我记得好像是叫‘buff’？”
秦初安瞬间忘记刚才想了什么。
听不懂的二皇子悄悄仰起头将泪水憋回去，然后坚定地回答皇帝之前的话：“是！儿臣一定不负父皇的期望！”
“儿臣一定会超越镇国公成为咱们苍国的第一大将军！！”
刚刚走上看台的镇国公：？？？
啊？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