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阿秀趁着白天没事的时候，抱着孩子考察了好几家制衣店，都是规模不大，店主兼当裁缝，但找上门来做衣服的客人却络绎不绝。她看了几款摆在橱窗里的样式，好像不难，自己也能做出来。
回了家，阿秀翻出之前婆婆送的杂志，先是自己照着上面的图描，后来是自己试着做出来，有时候还变换一些样式。
顾一野回家的时候阿秀往往在忙，开始他还没在意，直到看见散落在缝纫机前头的几张图纸。
虽然不是很专业，但是有模有样。
“阿秀，这都是你设计的？”
阿秀不太懂什么叫设计，就说“是我画的。”
阿秀又从衣柜里拿了套西服出来，在顾一野面前比划，很开心。“给你做的，不知道合不合适。”
“给我做的？你自己做的？”
阿秀点头。她去的那些制衣店都卖西服，人家售货员跟她说了，西服是男士必备。虽然阿秀觉得顾一野穿军装最好看，但别人有的顾一野也得有。
顾一野说：“阿秀，你想没想过怎么发挥你的天赋。”
顾一野早就发现阿秀有才华，但能做到今天这种程度还是让他始料未及的。
他想让所有人都看到她的才华。
阿秀想起之前兰妹子跟她说的，她这手艺开服装厂都够用了。她对服装厂没什么概念，身边唯一一个接触过开厂的人只有江南征。
江南征现在不一般了，阿秀好几次看她开着那辆竖着标的车在大院门口飞驰而过，高粱说那车是最新款的奔驰，她在电视上也看过。不过听大院里的家属们说，这做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像江南征做得这么大也有推不掉的酒局。
不过没人敢故意为难她就是了。
阿秀跟顾一野说：“你说…我能开个服装厂吗？”
顾一野一向对待阿秀说的每一句话都很认真，这次也不例外。
服装厂，顾一野沉吟片刻，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他点点头，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顾一野没跟她说，等孩子再大一点吧，也没有说，别干了，这厂肯定开不起来，而是说支持她。
这让阿秀感动不已。
但办厂并不是件简单的事，虽然有国家政策的支持，但二人还是拿出了家里全部的积蓄，顾一野的工资，还有顾一野爸妈的赞助作为启动资金，终于成立了一家小型的服装加工厂。
名字是阿秀让顾一野给起的，叫野秀服装厂，两个人名字各取一个字，阿秀让把顾一野的名字放前头，顾一野说阿秀才是老板，叫也应该叫秀野服装厂，阿秀不同意。最后还是顾一野妥协了，取名叫野秀服装厂。
办厂这件事也多亏了程峰，程峰自从上次跟阿秀表白碰了一鼻子灰之后，自觉不好意思，往哪都避着顾一野走，这回部队上派他去北京进修一年，走之前程峰跟顾一野敞开心扉谈了一次。
如果抛开之前那事，他们两个心中热切的强军梦也可以说是不相上下。二人在各自的领域都有一番建树。
顾一野说，去进修一下是个好事，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聊了一番之后，程峰主动说，“听说阿秀要办服装厂。”
“是。”
程峰说，我哥在深圳那边办了几个厂，回头我介绍你们认识，他正好也在找投资。
顾一野回去把这事跟阿秀说了，阿秀说，不太好吧，人家能愿意往咱这投吗？顾一野说不知道，但也说不准。
程峰说到做到，临走前把他哥程前从深圳叫了过来，他做东请几个人吃了顿饭。席间阿秀听着程前描绘的图景，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期待，程前说这个行业现在刚起步，将来还会大有发展，利润也高。阿秀其实没想过赚多少钱，她就是觉得不能让顾一野失望，毕竟顾一野为了支持她现在是真一穷二白了。
最后几个人一拍板，由程前投资，又成立了一个服装公司。生产销售一条龙。
没想到刚开业，服装厂的订单就十分火爆，市里各大企业的订单跟雪片一样飞过来，都是是要求做工作服，阿秀自己忙不过来，又招了不少工人一起赶工。
除此之外，厂里还批量生产了很多阿秀做的服装，一律挂上野秀牌，销售到省城，被抢购一空，人们现在都追求服装的样式，品质，对好的东西趋之若鹜。
市场打开了，销路就更广。阿秀忙得没了自己的时间，她经常把顾小飞抱到厂里带在身边，有时候做饭的阿姨和工人们也会帮忙带一带。顾小飞一点也不认生，见了谁都咯咯笑，招人喜欢。
没过多久，阿秀这个名字就跟江南征一样在这个城市里传得响亮。人家都说市里出了两个有名的女老板，生意做的一个比一个大。
不过阿秀的性格适应不了生意场上的推杯换盏，她和顾一野商量了一下，让程前从深圳那边派了一个经理过来，帮助她处理公司和厂里的事，这一决定反而让公司越来越往现代化，正规化方向发展了，更是减轻了阿秀不小的负担。
眼瞅着到了年末，过年的气氛很是热烈，大街小巷放着欢快的歌，人们都忙着备年货，走亲访友，还有更大的一件喜事，过了这个年，香港就要回归了。
人人喜气洋洋。
阿秀处理完公司年前最后一批货，刚一出公司门，顾一野就等在大门口。
一见她出来，顾一野反而不动了，站在原地，张开双臂。阿秀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小跑两步奔到他面前，轻轻抱了一下，又赶紧松开。
顾一野笑，没有勉强她，握住她的手。
“儿子呢？”阿秀环顾四周，没见到顾小飞。
顾一野说：“你一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问你儿子在哪。”
阿秀挠了挠他的掌心：“他还小，我担心。”
顾一野说放心吧，今天高粱放假，让他帮忙带一会，咱俩出去走走。
就咱俩？去哪？
顾一野说，不知道。
阿秀很无奈，但又想笑，顾一野不按常理出牌她早就见识过，但她偏偏就吃一套。
你想去哪？顾一野问她。
阿秀也不知道。
结果俩人有了孩子之后第一次单独约会，就是站在傍晚潮湿的冷风里面面相觑。阿秀突然开始笑，笑了半天没停住，顾一野有些恼，说，别笑了，结果自己也跟着笑开。
阿秀捂着肚子，眨着眼睛，亮晶晶的，好不容易止住笑，把手揣进顾一野衣兜里。轻轻靠在他身上，这段时间忙着厂里和公司的事，好像有点忽略他了，一直以来在阿秀心里，只有顾一野才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顾一野开始还一僵，马上就放松下来，胳膊伸出去，半搂着她“那回家吃饭？”
阿秀突然在他耳边悄悄说：“我喜欢顾小飞的爸爸。”
顾一野捏了捏她的手，阿秀颤了一下，余光瞥过去，看他嘴角微微上扬。
“我知道。”顾一野说。
俩人沿着大街走了一段路，路的尽头是一个公园，顾一野觉得他们俩虽然结婚了，但恋爱好像才刚刚开始，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他沉寂的心热起来，又随着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而变化。
阿秀在公园的人工湖边坐下，喘气，“累了。”她说。
说来也怪，以往种地劈柴一担挑都不累的人，在工厂连轴转几天不眠不休也不累的人，跟着顾一野走了几步路就累了，在他面前她好像特别容易累。
总之，没那么坚强就是了。
顾一野跟着她坐下来，“饿了？”
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有点，阿秀点头。
“我听高粱说这附近有条小吃街，去不去？”
“去。”
俩人七拐八拐终于找到小吃街的入口，快过年了，晚上人不少，很热闹。
阿秀尝了好几家店的小吃，顾一野跟在后面付钱。
最后阿秀实在吃不下了，就叫顾一野打扫战场。
顾一野说，“什么时候回你老家一趟？去年我就说，去年没假，走不开。今年正好带着孩子一起回去。”
阿秀说：“真的？”
顾一野说：“我骗过你吗？”
阿秀摇头，没有，一次都没有。
顾一野把最后一点东西吃完，喝了口水，“那过几天就回？到那还能赶上年三十。”
阿秀给他擦了擦嘴角，心里充满了幸福。阿秀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家人了，她来到这个城市一转眼都三年了，小飞都快两岁了，厂子都办起来了，没想到顾一野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离家久了的缘故，最近阿秀总是想起当年那趟火车，想起顾一野是怎么带着她离开了白茫茫的东北平原。
其实跟他来到这儿之前，她也很久都没回过家了，那时候她一直在张飞家里……
顾一野看阿秀愣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吃饱了吗？”
阿秀回过神来，“饱了。”她垮着脸“真吃不下了。”
顾一野说，“还好你没逞能。”
看阿秀一脸不解，顾一野笑“我也吃不下了呗。”
她点的东西，弄了半天最后都叫他吃了。
阿秀嗔怒，拍了他胳膊一下，侧过脸，无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