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拭目以待
在洛河的房间里,时间似乎从她问出那句话后停滞了一瞬。
她问的急,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动作有多么出格,直到莫廷看了她一眼,顺着他的目光,她才看见自己紧紧抓着他的手。
洛河的耳尖忽的红了,手里的布料烫地她瞬间放了手,背在身后不住地绞在一起,但她还没忘记自己要问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
“之前说,向神庙告发你,是什么意思?”
莫廷看着她,喉咙忍不住滚了滚,面前女孩儿执着于这个问题,连之前关心的,与她自己有关的问题都忘了。
她的脸颊红红,神情却十分严肃,紧抿着唇线,眼睛里的亮光更盛,落满了星光,好像这是与她有关的身死大事。
高贵的祭司不自觉地做了一个非常不礼貌的动作——他偏过头,躲过了女孩儿的目光,将目光聚焦的终点移向了别处。并且向后退了几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又重新回到了安全范围。
他掩饰性地咳嗽几声,决定先回答另一个问题:“嗯,我是看见你了。”
随着这句话说出口,从莫廷的角度,很明显地能看见女孩儿空白一瞬的表情,似乎已经忘了自己问过这个问题。
有些好玩。
“但是在开幕式上不太能做特别的动作。”他压下声音里的笑意,补充道:“你知道的……”他们会发现你。
莫廷的话没有说完,他故意在最后没有把事情说明白,因为他也编不出来。
规则是什么?能吃吗。
洛河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她点点头表示理解,对她来说这就像军训的时候不能随便动一样,更何况莫廷是在几乎全城人的面前。她甚至从莫廷故意的留白中听出了委屈的意味。一定练了很久吧,真可怜。
这个时候她完全忘记了对方是民众心中在神庙里说一不二的大祭司。
但一码归一码,她还没有忘记另一个问题,示意莫廷继续往下说。
“至于为什么说可以向神庙告发的行踪,需要你自己去发现。”莫廷闭起了一只眼睛,将右手的食指竖在唇前,这个时候他又微微笑起来,变回了那个少年气息的大男孩,而先前的阴郁不过是一时的失态,“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我不想要吓到你,如果你感到害怕那么可以随时退出,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所有的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来发现。”
这简直是诡辩!
洛河刚想争辩,那根竖在他唇前的手指就点到了她的唇上,未卜先知地制止了她的出声。
“嘘,你的朋友要来了。”他从女孩儿的唇上移开手,转而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看向门口。
有人来了吗?
顺着莫廷的动作下意识转头的洛河只觉得耳边一热,再回头的时候莫廷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只余耳廓边燎人的热度和话语,代表着他曾经来过。
趁着洛河转头的时候,他贴着女孩儿的耳边告别:“再见,还有,别忘了胸针。”
他的语气饱含戏谑,洛河甚至能想象出他肯定挑了挑眉毛。
正当她以为那句朋友来了只是借口的时候,房间的木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不轻不重,正好三下。
伊西多从那个富丽堂皇的房间里出来后已经迎来了太阳在一天中的第二次升起。
在别人的面前,他永远显得自负而又强大,与叶家家主的合作使得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他的唇边带着一抹微笑,这抹自信的微笑让他阴郁的面孔重新变得柔和,宛如一个真正的、虔诚的神庙祭司。
直到他在路上迎面碰上一个人。
“哦,看看这是谁来了。”来人有着艾得蒙家直系的金发蓝眼,挺括的面孔非常英俊,白色的衬衣,修身的礼服。只是他的语气带着一股从骨子里油然而生的傲慢和轻蔑,使得伊西多异常讨厌他。
这人握着一根手杖,身后跟着两名手持长剑的骑士,骑士们的打扮也不是非常正式,只着了简单的银甲,露出一张张高鼻深目的面容。
“哎呀呀,是高阶祭司伊西多呀。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游荡,不回你那个金碧辉煌的神庙房间?”
他的语气浪荡又傲慢,最后的伪音能转三个弯。说完,也不等伊西多回答,接着对左右道:“哦,我忘了。尊贵的伊西多可没有房间,作为城主的一条狗,他有的,只是一个狗窝呀。”
骑士们哄笑起来,笑的刺耳。
“就算再怎么打扮,也改不了你骨子里那低贱的血统,就算靠舔你主人的脚爬上来,也改不了你骨子里卑微的本性啊,尊贵的高阶祭司伊西多。”
这人是艾得蒙家的少主奥德里奇,现任艾得蒙家家主唯一的儿子。
至少明面上唯一的,但是暗地里……谁知道呢?
伊西多阴恻恻地想。
在永辉城中,纯正的金发和蓝色的眼睛是他们艾得蒙家的标志。
霍伯特已经老了,他现在只是挂一个虚名,艾得蒙家的大部分实权已经移交到他这个令人生厌的儿子身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近些年隐隐落后于崛起的叶家,艾得蒙家也仍然是这座城中的二把手。
这就意味着,伊西多可以不讨好,却不能交恶于他。
面对如此赤裸裸的侮辱,即使伊西多的心中如何恼恨,他也只能在面上维持礼貌的微笑:“我自然是为了处理城中的事务。那么这么晚,您又是为何出现在这里呢?”
奥德里奇定定地看着他,在某一个瞬间忽然收敛了嘲讽的笑容:“你还真是能屈能伸地很呐,低贱的杂种。”
他歪了歪头,握着手杖在伊西多的周围走起来,他的步伐自有一种韵律。柔顺的金发松松地在肩膀处用一根绸带扎着,脸侧垂落的漂亮发丝带着弯曲的弧度,因为动作晃荡,美地令人心醉。
“我呢,是来看一个向深渊滑落的人会是怎么样一副悲惨的样貌。如果这个作茧自缚的男人能够取悦我的话,给他一些希望也无妨。”
奥德里奇一边走,一边用挑剔地观察伊西多,时不时用手杖的末端戳戳伊西多的身体,就像戳一块没有生命的沙包。最终他似乎放弃了,回到了骑士们的身前。
“但你真的是一个无趣的男人啊伊西多,只能用坠入深渊的惨状来向我献媚了。”
“或许会有您说的这么一天的,但至少现在的我要让您失望了。”伊西多冷冷地反驳。
他不是个木头人,面对刻意的挖苦和嘲讽,总会掀起点波澜,忍不住要反击。
“是吗?”奥德里奇挑了挑眉:“那就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