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村喜事（一）

    周一。

    早上八点。

    明川刷卡，电梯门打开。今天上午十点要开会，明川想先看看档案资料，所以来的比较早。而三队的其他人，别说早到了，恨不得踏着点儿到会议室。

    进到局里，明川和几个来来往往忙碌人打招呼。

    他到这里上班才半个月，认识的人并不太多。但是大家都认识他，毕竟出任务的几个分队里已经很久没有进过新人了。明川到这里工作以后才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入境里的。如同一个正常的公司一样，有出外勤的，像三队，也有很多是要一直坐镇总部的。比如技术部，要维持境内境外信号的稳定；档案部，记录各类境里事情的资料；还有和各部门联系，调取资料的信息部……反正林林总总，比明川以为规模要大得多。

    据徐恒之所说，需要入境的这几个部门和小队，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的。一般都需要那些能力特殊，在境内用处很大的人，才可以进入，比如感官更敏感，力大无穷，速度很快……总之，大多都能在境里自保的人。

    “那我呢？”明川不解，他并不觉得自己体能有很大的改善，瘦瘦白白的身体，不是他自嘲，真的跟白斩鸡没两样。

    徐恒之当时神神秘秘地跟明川说：“你可以看到隐藏的目标。这个能力可比体能有用多了？”

    明川当时一个大无语，看到王安安，又刚好知道王安安是目标之一这件事，他觉得完全就是巧合。但是局里人不这么认为，在这里普遍的观念就是，境里面的事没有巧合。对此，明川也是半信半疑。

    无论怎样，明川还是很庆幸自己可以在这里工作，这让明川觉得，自己与找到魏云齐的目标又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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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十点，正式开始会议。

    这次会很简单，把下面单位汇报上来的失踪案件，根据这边的相关部门进行分析，总结了八个可能出现境的地方。

    目前尚有几个分队在境里，所以人手不够。然而境的事不能拖，毕竟里面的幸存者坚持不了太久。一般情况下，三天后境里的幸存者就会感到身体无力，恶心，连续昏睡；一周就会出现昏迷、幻觉、自残……到两周和两周以上，就会有人员死亡了。而更糟糕的是，有的境被报上来就已经过了好几天，里面的幸存者情况就会更糟糕。

    明川本来以为，这个单位很厉害，能拯救那些失踪的人。但自己亲自到这里，面对这些档案资料，才知道很多时候，大家只是尽力，但是最终也只是听天命尽人事……

    最后，三队被分配了两个案子。

    会议结束以后，王文的脸色一直都不好看。因为这两个案子都很棘手，一个在偏远山村，水泥路都没通的地方，一群驴友过去探险失踪了，救援队把整座山搜遍了都没有发现任何幸存者或者遇难者的尸体。相关部门的人过去统计的时候，发现那边有奇怪的能量，后来在调档案的时候才知道，这群驴友失踪之前，还发生了好几次人员失踪。

    另一个案子则在一个岛上，那个岛刚刚遭遇了台风。台风过后就有人员失踪的案子上报上来，失踪人口也不在少数，相关部门过去探查也出现了很强的能量感应。

    这两个案子除了地点麻烦以外，报上来的失踪人员数量也很多，这说明境里面的幸存者可能数量也不少。人员一多，就容易乱，像上次小区里不可控的李玲这类人员，可能会更多。三队全队总共十五名队员，除了伤病号以外，还必须至少留一个人在这里做联络。这样的话，两边分别能出任务的人，算算最多只有五六个。

    但是人命关天，也实在耽误不得，三队开了个小会，就把任务布置下去了，计划第二天就出发。

    明川本来这次是不用去的，但是见人员这么紧张，主动请缨了。

    王文安排他跟着于雯雯去那个偏远山村——旋地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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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巴车行驶在山路上，明川坐在座位上，有点晕车。

    旋地村地处南方山区，地方的确是很不好去，小队的人坐飞机转火车到了市里，由市里的公安局给他们安排了个小巴，往山里去。等到了离旋地村最近的梁西村，还需要坐摩托车或者拖拉机，走泥路才能到旋地村。

    这次被分配到这个任务的，一共有六人，于雯雯带队，除了明川熟悉的徐恒之和刘正阳以外，还有秦宇、周晓琳、于涵。

    这次的技术支持是秦宇，计算机专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专业能力很强。和李畅一样，拥有可以让信息穿透境发送到境外的能力。人长得黑黑的，穿着短款黑色羽绒服，个子不高，有点微胖，没人跟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在发呆。看着不太像程序员，倒像是傻傻的高中生。

    周晓琳是一名中医，能力是可以加速伤口愈合，有点像游戏里的奶妈。她家里祖上都是中医，传到她这一代，医术很是不凡，专业能力不容置疑。但是人比较闷，明川进入三队以来，都没能跟她说上几句话。

    于涵原本就是刑警，身体素质强于常人，一七五的个子，寸头国字脸，看上去就很可靠。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很凶，但是其实为人很和蔼。平时喜欢侃大山，明川很喜欢听他说自己以前做刑警时的那些事儿。

    于涵在车上跟刘正阳聊天，刘正阳本来在十二栋的境里受了不轻的伤，按道理说这次的境，他是不用参与的。但是他看人员实在是分配不过来，所以伤没有完全痊愈，就赶着出这次的任务了。

    与刘正阳比起来，于雯雯身体上的伤都好全了。毕竟她没伤到筋骨，但是这次也伤了元气，所以从出发以来，一直在找机会闭目休息。

    路越来越颠簸，明川靠着车窗强忍住那一股一股的恶心，心里忍不住想，要是能赶紧到就好了，别再折腾了，自己快要吐了。

    突然，明川觉得一阵窒息。

    明川觉得自己掉入了水里，这熟悉的感觉让明川知道， 他快要入境了。

    但是心里没有一点准备，难受的窒息感还是让明川拼命挣扎，他双眼发黑，什么也看不清楚，一只手突然伸过来，紧紧握住明川的手。明川刚才还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了。很快他又可以呼吸了，明川知道自己已经入境了，他慢慢睁开眼，发现握住自己的手的，是徐恒之。

    徐恒之没有看自己，他下巴微微抬起，看向天空。

    明川这才发现，周围很黑，是晚上。天上挂着一轮圆月。

    明川站起来，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的，并不是自己的羽绒服，而是大红色的粗布衣裳。

    明川惊慌看向徐恒之，发现徐恒之也穿得深色粗麻衣服，上面还打了不少补丁，看起来质地比自己身上的还要差，看起来是几十年前的穷人家穿的。

    三队的其他人也都陆续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发现大家穿的都不是自己的衣服，有的看来好一点，补丁少一点，有的和徐恒之的一样，布料又差补丁又多。只有明川和周晓琳穿着大红色的衣服，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觉得不妙。

    正在这时，突然，黑夜里传来唢呐锣鼓的声音，几人都严阵以待，不敢有半分松懈。

    原本远远的声音，往这边来了，明川看到远远来了一群人，最前面的人提着灯笼，后面的人在吹弹乐器，后面则跟着一顶轿子。

    眼见着人群越来越近，周围都是荒野，连躲都没处躲。队伍在几人眼前停下，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花衣服的媒婆，耳边带着一朵花，涂着夸张的红脸蛋，她笑着走过来，对着周晓琳说：“新娘子，接亲的来了，赶紧上轿吧。”

    周晓琳是已经经历了几个境的三队老人，所以面对这样的情况，表面镇定地问到：“我是嫁去哪一家？”

    “呵呵呵呵呵！”媒婆掩住嘴，发出刺耳的笑声，“当然是嫁去吴家啦！快快快，可别误了好时辰！”

    周晓琳想做点什么来拖延，媒婆硬拉着周晓琳就往轿子去，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周晓琳只能被她拖着走。三队其他几人在旁边想帮忙，被于雯雯阻止，她高声问：“我们可以跟着去喝喜酒吗？”

    媒婆把周晓琳塞进轿子，转身又捂着嘴，发出刺耳的笑声，道：“这话说的，那哪有不可以的呀，等新娘子拜了天地，你们只管来喝喜酒。”

    说着就要走，但是媒婆停下动作，回过头看了一圈，看到了穿着红衣服的明川，她连忙夸张地挥了挥手里的手绢，说：“哎呀呀，我这个老糊涂，这还有个新娘子，我怎么给忘记了！”说着就过来一把拉住明川，明川整个人傻住，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被媒婆拉着走。

    这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刚才明明只有一顶轿子，等媒婆拉着明川绕过第一顶轿子，却发现后面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一伙迎亲的队伍。明川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他看到站在队伍前的那个媒婆，也是穿着花衣服，涂着夸张的腮红，耳边带着一朵花……长得和拉着自己的这个媒婆，是一模一样！！！

    明川回过神来，赶紧问：“我要嫁去哪家？”

    媒婆又做出了跟刚才一样的动作，发出刺耳的笑声，道：“当然是嫁去吴家啦！快快快，可别误了好时辰！”

    明川被媒婆一把推进了轿子，进入轿子的那一刻，他的眼前一黑。他挣扎着坐在轿子里，把头上的东西取下来，才发现红盖头。

    轿子被抬了起来，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明川心里一阵慌乱，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外面奏乐声又响了起来，这声音明明很刺耳，却让明川昏昏欲睡。明川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听到外面一声“落轿”，轿子被放了下来。

    明川本来想去推轿门，但又怕外面有什么危险，自己根本无处可躲……犹豫片刻，明川把盖头又盖回自己的头上。没过一会儿，轿门被打开，明川本来想借着盖头前面的那点空隙，看看新郎是什么人，但是没想到，是两个穿着红色粗麻衣服的人伸手把自己从轿子里搀扶出去……与其说是搀扶，不如说是夹着，力气奇大无比，明川想挣扎，但是根本动弹不得。

    明川被这两人夹着跨过了火盆，然后进了一个堂屋，明川只能低头看到自己的脚，他被按着拜天地。最后夫妻对拜的时候，明川的头甚至撞到了新郎的头。明川能听到四周有很多人，有的人在调笑道，什么声音撞得越响，以后感情越好之类的祝福话……明川心里吐槽，真是想不到，居然就结婚了……

    最后明川被两人架着进了一个洞房。

    两人一松手，明川就一屁股就坐在了一堆花生莲子红枣上，膈得他屁股疼，他左右挪了挪屁股，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从自己屁股下面移开，才松了口气。

    这才发现，刚才嘈杂的人声现在全部消失了，整个屋子似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明川仔细听了听，确认周边没有别人，就把盖头悄悄掀开。一个方方正正的房间，自己坐的是张很普通的架子床，看上去做工很粗糙，也没什么雕花。旁边就是一个柜子，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摆了些吃食。

    明川站起来，走到门口，刚想推门，就听到外面有了动静。

    他赶紧坐回去，把盖头盖上。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明川听着那人的脚步清晰地越走越近，心里越来越紧张，生怕出现一张可怕的鬼脸。忍不住想了无数逃脱的方法，最后绝望地发现，自己实在没能力逃脱……

    正当明川感到绝望的时候，盖头被掀了起来，明川吓得赶紧闭上眼，他也知道这么做除了自欺欺人，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只要看不到，就不害怕”这个哲理，对现在的自己来说，还是相当有安慰作用的。

    “哎呀呀，这是哪来的漂亮小媳妇呀？”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传来。

    明川疑惑地睁开眼。

    徐恒之笑眯眯的脸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