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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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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苻英能把下官如何?到底她官阶比我低,顶天就是个不敬上官,倒是殿下为何要陷害我?”

    易禾越说越气,最后竟有些忍不住想要拔高嗓门。

    幸而有多年做礼官的规矩拘着,临了还能收住。

    司马瞻有些紧张地起身,实在是室内太黑,他看不大清对面的人气到何种程度。

    “生气了?”

    易禾长出一口气:“岂敢。”

    司马瞻原地徘徊了两步,看起来像是遭了什么难办的事。

    “本王正是见她对你无礼,所以才摆出来架势给她看。”

    易禾朝他摊摊袖子:“那殿下可以直接训诫她,为何多费手脚。”

    “你也可以训诫啊,本王以为你不想得罪她。”

    易禾抽了抽嘴角。

    “并非不敢得罪,不过因是私下相处,一点礼法就动辄说教不值当。”

    “再说了,此人如此冥顽不灵,日后总有人教她,下官没这个功夫。”

    司马瞻叫她一句话噎得死死的。

    “本王知道了。”

    ……

    司马瞻是冷着脸离开的。

    易禾拈起盘子里仅剩的几颗枣子,也塞了一颗到嘴里。

    这枣吃完她奇怪地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方才那么气了。

    原来只要心中憋闷,找个人吵一架就能消掉大半。

    之前竟然不觉。

    哦,之前是没有这么个人上赶着来跟她吵。

    跟陛下,借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之前陛下一皱眉,她心里颤十回。

    跟同僚,他们没苻英这么鲁莽,都是背地里议论,当面不可能吵起来。

    跟御史台那帮?没什么底气。

    毕竟南风馆是她自己去的,断袖也是她自己认的。

    她若敢在殿上吵一句,他们原地不动就能再奏自己一本。

    以前自己过得都是鬼什么日子?

    ……

    翌日卯时,一行人在院内集结。

    仪仗已经候在外头。

    易禾换了官衣,司马瞻也着了冕服。

    因为昨夜二人吵了一架,易禾不想同他说话。

    但作为礼官,她没有合规的车驾,还是免不了要跟他同乘。

    浩浩荡荡逾百人在前后护驾护仗。

    司马瞻在车内扶了扶冠,偷瞄了易禾一眼。

    “一个拜礼也就一炷香的功夫,竟然劳动这许多人。”

    易禾目视前方,应声答:“不多,司马靖出殡的时候有千余人呢。”

    司马瞻指节不停叩在膝上。

    显然是叫这话气着了。

    ……

    仪仗到得山脚,司马瞻下车徒行。

    灵岩寺的住持携了一众僧侣早已迎候在寺门外。

    互相见过礼后,住持特意又向易禾问了句好。

    “三年未至,大人风采依旧。”

    易禾忙恭敬还礼:“住持亦然。”

    ……

    礼佛的仪程不算繁复,司马瞻已提前走过行放,因而还算顺利。

    礼毕之后,他又同住持在禅房内闲坐了约二刻左右。

    易禾侯在门外的这个当口,让这灵岩寺的几个小僧瞧见了。

    他们素日里没见过礼完佛还站得如此挺拔恭谨的人。

    一僧问:“师兄,师父说你最擅长察人,依你看,这位大人面相如何?”

    一僧答:“怎可妄议功德主?”

    小僧纳闷,方才来时还是施主,这么快又成了功德主。

    “功德主?布施了多少?”

    师兄小声道:“是里头那位财大气粗的晋王殿下替他布的。”

    师弟叹口气:“果真好命。”

    ……

    从灵岩寺出来,接着再去王显的私邸。

    据王显说,他的官邸在吴州的繁华地段,来往人多,不宜接驾。

    他还有座私邸建在京郊,不但地方开阔,景色还娴静。

    最主要的是不会搅扰殿下王驾。

    听起来确实是在用心安排了。

    吴州同建康风土差不多,民风也开化,仪仗刚拐进王显住处的长街,沿路就有不少百姓围观跟随。

    也不怪人们好奇,这排场实在也是难得一见。

    陛下御赐小驾卤簿,仅属车就三十六乘。

    更不要提执旗持槊,弓弩鼓吹,最后还有侍卫队。

    易禾身为公卿,此时应当下车奉引,亲事府将军左右参乘。

    如今参乘和太仆都各居各位了,唯独缺她这个奉引。

    倒不是她故意躲懒,而是眼下离王显住处还远着,街面上又有许多行人,纵然她身为礼官已经身经百战,但也不想这么长的路一直被人盯着瞧。

    于是干巴巴又坐了一刻后,她才起身理了理衣冠,准备下车去奉职。

    司马瞻在她身后问:“大人去往何处?”

    “自然是下车给殿下引礼。”

    “不用了,大人踏实坐着。”

    易禾转身,面上没有波澜,回话也没有波澜:“这不合礼数。”

    司马瞻却笑了笑:“本王是来做客的,奉不奉引也是本王自己这边的差事,今日端要看的是主人家的礼数。”

    他顺手揭开车帘朝外瞧去。

    路边立时响起一阵女子惊呼声,司马瞻赶紧又将帘子放下。

    “你是本王仪仗中最重的礼官,若你礼数尽至,而王显这边却不见重视,倒让他在你我身上得架子。”

    易禾一琢磨,这个道理也算说得通。

    司马瞻自己带来的人,尊什么礼法,摆什么排场,确实跟王显无关。

    他就算是一人一骑,王显也照样不能怠慢。

    只不过听司马瞻的意思,跟王显这次会面,还且有一番试探。

    这哪儿是去做客,这不明明也是去打仗吗?

    难怪陛下这次不肯亲来。

    圣驾到此,王显高接远迎是应当的。

    倘他失了一点礼数,就与君威有损。

    陛下现在需要大家门阀和谢氏抗衡,就算王显真的怠慢,恐怕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陛下是一点憋屈都吃不下的人。

    干脆就不露面了。

    反正他若诚心效忠陛下,意思传达给晋王也是一样的。

    若是心骛旁枝或举棋不定,那陛下这趟白来不说,还平白给他好大一个脸面。

    总而言之,外头看起来无非一个礼字。

    其实拆开来,还是好大一盘朝堂博弈的棋局。

    司马瞻见她久不回话,又问了句:“太常出行是何卤簿?”

    易禾答:“驷乘,左右卤簿各八,中有戟吏六,戟楯弓矢有人即可,鼓吹七。”

    司马瞻微微一愣:“同三公一样?”

    “不然呢?”

    司马瞻低头琢磨了一会儿,指了指他对面的位子:

    “坐吧,今日本王教他个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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