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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他是为了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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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尘子年少时就有这么个毛病,在学堂坐论或者外出饮宴,但凡遇到乐事就会笑得前仰后合,有时笑歪了还要往易禾身上拱。

    推他几次也无甚用处。

    众人见拂尘子没对这个笑话吃心,也开始跟着笑。

    大伙儿笑了,他却突然冷了脸。

    而后目光冷峻,两眼微眯,盯着伯言一眨不眨。

    旁人只道他回过神来了,是以心中不悦。

    但易禾知道,一旦这个神情出现在拂尘子脸上,必定有人要倒霉了。

    最轻也是被赶出长生观。

    她上次是领教过的。

    因而她提前劝道:“你若因为口舌之争惹出事端,陛下面前必不能交代。”

    拂尘子只是紧紧盯着伯言,并未答她的话。

    易禾用胳膊怼他一下:“听见没有?”

    拂尘子终于将目光收回,转到她脸上。

    语气还是肃杀:“知道了,等他们出了长生观再宰了。”

    易禾被他一噎,半晌没有话回他。

    好端端一个道士,酒池肉林也就罢了,偏生戾气还这么重。

    实在是不好,不好。

    她朝他身边挪近了些,苦口婆心好言相劝:“不若你先将我宰了,再去追杀伯言,反正使臣出了意外,我也没脸再去御前。”

    拂尘子低头看了看,语气随即软了下来:“你都这样了,我能说不行吗?”

    易禾点头:“我信你。”

    “果真?”

    “嗯。”

    “那你还不把刀放下?”

    ……

    易禾得意地笑了笑,笼好袖子将方才抵在他股上的短剑收了回来。

    拂尘子偷偷将手伸过去,掌心在底下摊开。

    “让贫道瞧一眼你的剑。”

    “待日后再有机会。”

    “我看着像是司马瞻那柄青璧。”

    “住持好眼光。”

    “青璧是他周岁时先皇所赠,如何在你手里,你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易禾哪里知道这青璧的来历,早知如此贵重,昨日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接下。

    可眼下也只能先应付拂尘子。

    “住持此话何解?殿下风竹智慧,怎能用这二字比拟?”

    拂尘子使劲点点头:“是,你冰雪聪明,他风竹智慧,你俩天造地设的一对。”

    易禾无奈抚额,不欲再应他。

    拂尘子已经向司马瞻投去恶狠狠地一瞥。

    司马瞻垂头饮茶,低笑不语。

    ……

    “你辜负了贫道这番真心便罢,为何还要去招惹司马瞻。”

    “他还是素笺一张,二十几岁连女郎都没见过几个,你就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你若觉得寂寞了,可以继续来祸祸贫道啊……”

    ……

    众人早已罢了宴,此时已经行到山脚下。

    拂尘子这一路上在她耳边絮絮不停。

    幸而司马瞻顾着礼节,在前头一直陪着使臣闲谈引路。

    否则这些话要被旁人听了,不知生出多少遐思来。

    易禾住了步子,回头冲他行礼。

    “住持请留步,本官还要去宫中禀事,日后再来拜访。”

    拂尘子对她这套说辞毫不理会,只问道:“司马瞻也进宫吗?”

    易禾点点头:“要的。”

    “那位大孝子和司马瞻,再加上你,你们仨人若是生了嫌隙,大孝子会先砍谁的脑袋?”

    易禾乍一听这话,以为拂尘子担心陛下和殿下会刁难她,只当是他的好意,便悄悄说了声:“虽说和殿下一起面圣确实危险,但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好过两头作难了。”

    “你在说什么?”

    拂尘子一头雾水:“贫道没说司马瞻要害你。”

    易禾也一脸莫名其妙:“他想要我的命,整个大晋都知道。”

    她虽然没亲耳听他说过。

    但是她崴过的两只脚替她记着呢。

    拂尘子仰天半晌,郑重道:“六年前他说的那番话,不是为着你父亲请旨让他去戍边,而是为了贫道。”

    易禾愣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再说一……”

    “易大人。”

    她木然转回头去,司马瞻正在不远处言笑晏晏地看着她。

    “大人,使臣已经上了车,我们该回宫了。”

    易禾点头:“好……下官这就来。”

    她又看了眼拂尘子:“等我休沐时,再来找你问清楚。”

    ……

    回城的一路上,易禾反复思量拂尘子的那句话。

    谁人不知是易沣以性命相挟才迫使先帝应了司马瞻去戍边的请奏。

    当时可去戍边的人在朝廷里随手就能抓出好几个。

    正值壮年的司马靖,或者未受伤前的桓锏,再就是谢家那几个等着立军功瓜分政权的将军,都能去得。

    偏生司马瞻还未及冠的年纪,又没有成家,就要不远千里去西地吃苦受罪,担着性命之忧和家国重任。

    所以司马瞻恨她恨得情既可原啊。

    可若说为了拂尘子,倒是想不出什么端倪。

    ……

    他们将使臣们送去馆驿,便要进宫面圣。

    司马瞻来到她车驾前问询:“可否邀大人同乘?”

    不知为何,自从听了拂尘子那句话,她对司马瞻稍稍放松的警惕性又回来了。

    尽管他现在看起来眉目和善,彬彬有礼。

    可她总担心这背后是否藏着什么惊天阴谋。

    “大人?”

    易禾只好亲自为他打帘:“殿下先请。”

    ……

    “大人仿佛和拂尘子重归于好了。”

    车厢静谧,易禾连装作听不见都不能。

    她看不懂司马瞻这个似笑非笑的神色,只能同他打机锋。

    “本是同窗之谊,算不得重归于好,倒是殿下跟拂尘子好似有些不快。”

    “大人这次……可要想好了。”

    “什么?”

    司马瞻却已经阖了双眼。

    两人一路无话,只有车轮辘辘,辗转着易禾心里那些陈年旧事。

    ……

    他二人到底来的不巧,司马策前去南宫给太后娘娘请安,还未归殿。

    娄中贵在殿内听到动静出来迎他们。

    “陛下说了,若是殿下和大人早到,就先至御书房内稍等片刻。”

    司马瞻点头,同易禾进了书房。

    “好香。”

    他一进房门就叹了一声。

    随后看向易禾:“是返梅魂。”

    娄中贵正在收拾御案,笑回道:“殿下好灵的鼻子,这返梅魂之前只在寝殿熏过,今日头一回在书房里供它,还是陛下临走时才让燃上的,殿下竟然都能闻出来。”

    司马瞻笑笑:“以往书房内都熏些什么香?哦,本王也时常觉得伏案时该用些提神的香来,只是见识浅薄,不知该寻哪个?”

    娄中贵停了手,揖手回话。

    “陛下这房中常用的便是艾叶、白芷,多数时候是檀香。”

    司马瞻道一声:“多谢中贵告知。”

    片刻后,待殿内只剩他二人,他又轻声说了一句。

    “本王以为大人身上的返梅魂是自己钟爱,不成想是沾染了皇兄殿内的。”

    易禾不知如何答,陛下爱熏什么香那不是他自己的事么?

    “大人时常去皇兄寝殿内议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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