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唇枪舌剑
诸侯会给陈县天子面子,但诸侯王却不见得。
楚王刘表派的使者乃是荆州名士蒯良,而蜀王刘表的使者则是益州名士张肃。
二人虽素有清名,但对于自家主公雄踞一州之地尚且只是称王,而陈王区区陈国一隅之地竟敢称帝还得到了天下人的默认便大感不忿。
这不,二人见陈县天子的代表钟繇到来,便走上前去,将钟繇堵个正着。
“不知道钟侍郎此行是代表曹孟德还是代表陈王而来?”蒯良朝钟繇拱手,不咸不淡道。
钟繇正色道:“繇自然是代表天子而来!”
张肃肃然道:“天子殉难槐里,未留子嗣,钟侍郎莫非在戏弄我等?”
钟繇愈发恭敬,朝东方拱手道:“天子虽出自陈藩,然光复汉室之心天下人皆知!昔日黄巾之乱,天子便以其威德护得陈国周全。先帝殉难之后,天下宗室无人敢担大任,唯天子以陈国一隅之地举起汉室大旗,与伪帝抗争到底。却不知彼时天下宗室何在!而如今以楚、蜀二藩国自居之人还记得高祖世族否!”
蒯良强辩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天子之位岂能如此儿戏!要我说,天下宗室,谁能复汉者当可继位大统!”
张肃也道:“正是,如世祖那般重铸汉家天下之宗室方可为帝,区区陈王,岂能服众!”
钟繇还遇争辩,却听闻一旁有人大笑不止。
三人环视,却见大笑者竟是梁侯徐泽。
钟繇朝徐泽一拜:“不知君侯何故发笑?”
徐泽朝钟繇还了一礼:“我所笑者,乃是楚蜀二使所言有失偏颇。”
蒯良也是一礼:“请梁侯指教。”
“方才子柔所言如世祖那般重铸汉家天下之宗室方可为帝,其实不然。当今天下已复先秦战国之世。故,惟有如秦始皇帝那般一统天下者,便可称帝!”
此言一出,便是直接否定了陈县汉室的正统性,更是揭破了刘家仍坐享天下这个谎言。
不等三人辩驳,徐泽直接看向张肃。
“这位想必便是蜀王之使张肃张君矫,君弟张子乔在金城做的好大事,差点便使得整个汉境西疆烽烟四起。若非天命在孤,恐怕陇羌便成了西疆之生死大患!孤不知君矫先生还有何颜面来我梁国!”
张肃正欲争辩,却直接被徐泽打断。
“蜀王前番派兵攻入梁国,却被我梁军挫败,只能黯然退兵。梁蜀已形同敌国,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孤之婚宴,却也不欢迎蜀王之使。来人,送客!”
张肃面色铁青,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未说出便被驱赶出了六合宫。
蒯良见状,心中不免打鼓,好在楚军只是陈军汉水,并未攻入梁国境内。世人皆不知梁侯为人,如今方知梁侯之刚。
钟繇见张肃直接被赶出了婚宴,却依旧言道:“君侯所言差矣,天下诸侯莫非汉臣,以君侯方才所言,莫非要以臣弑君?”
徐泽面对钟繇,恢复笑脸道:“敢问钟侍郎,若是曹孟德辅佐陈县天子一统天下,钟侍郎以为曹孟德当如何自处?”
钟繇脸色一白:“君侯说笑了,曹骠骑若是辅佐天子匡扶天下,自当位极人臣。”
“若是曹孟德欲代汉呢?陈县天子是让还是不让?若是不让,曹孟德还不如不尊天子,如我等这般以诸侯自居岂不美哉?”
钟繇苦笑:“君侯何必如此诛心?曹骠骑忠汉之心,路人皆知!”
“汉失其鹿,已成定论。在座的诸侯使者云集于此,可不就是为了达成此共识?”
钟繇环顾四周,见诸侯使者皆停下了闲谈,看向这边。
“曹骠骑忠于汉室,日月可鉴!天下人心思汉,又岂是尔等野心之辈所能感知!既然今日乃是虎狼之会,钟远常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钟繇言罢,愤然离去。
众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了蒯良和梁侯身上。
蒯良一叹,只好拱手向梁侯告辞。与此同时,在堂中另一侧的代王使者齐周也默然离去。
至此,一帝三王之使皆已不在堂上。
徐泽见堂中氛围冷了下去,竟哑然失笑。
“彼辈以汉室宗亲自居,仍以刘氏为尊,不免可笑。若问天下名族,刘氏已衰,舍袁氏其谁!”
徐泽一看,说话之人乃是冀侯袁本初之使许攸。
“莫非袁本初欲效仿其弟称帝?”燕侯公孙瓒使者关靖不客气道。
许攸傲然道:“我主便是称帝又有何不可,今日不称帝乃是我主自谦德行不足,故而以冀侯自居。”
“袁本初倒是有自知之明!可惜其下属却昏昏如斯。”
许攸一看,却是吴侯之使张昭。
“张子布,你什么意思!”
“昔日我家主公孤军讨董,皆赖盟主袁本初之德。故袁本初德行,我吴臣自然知晓。”张昭嗤笑道。
张昭不提讨董之事还好,一提此事,不免勾起在座诸侯使者心事。
许攸反应最快,瞟了梁侯一眼,却并未看到梁侯有何异色,故意道:“梁侯当日乃是董贼盟友,张子布旧事重提,莫非是想重提吴侯与梁侯旧怨?”
徐泽闻言,冷冷的瞥了许攸一眼,并未言语。
张昭心中一紧,此行可是他主动向吴侯请来的,梁国与吴国一东一西,正适合行连横之事,共击曹孟德。若是因为自己言语惹得梁侯不快,坏了梁国邦交,那自己还有何颜面回去见吴侯。
“此一时彼一时,许子远莫非乃是刻舟求剑之楚人后裔乎?”张昭一边嘲讽许攸,一边向梁侯表示吴侯早已将旧事翻篇的立场。
许攸闻言直接反唇相讥:“重提旧事的难道不是你张子布?”
“噗。”
徐泽忍不住笑了出来。
许攸和张昭皆愕然看着梁侯。
“诸位皆是贵客,今日乃是孤大婚之日,有什么旧怨明日再辩如何?”徐泽恢复了和善的笑容,“恶客自去,在座的都是嘉宾,孤一视同仁,皆鼓瑟吹笙相待!”
此言一出,满堂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氛围,仿佛刚刚剑拔弩张的一幕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