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小人物的一天
|今天是莽荒世界降临的第20天。
是无尽天灾降临的第74天。
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已经在末日中存活了这么久。
但有时又觉得时间过的很慢，旧日的美好仿佛就在昨日。74天其实也就2个月多一点。|
哒哒哒、哒哒……
模拟的键盘敲击音效不断响起，欧启明躺在床上不断敲击手机。
“哟，小欧又在写你的日记。”
走进寝室的室友调侃道，这算是固定项目了。
他们这个房间只有12人，在据点已经是很好的住宿环境，那些几十人挤大通铺的才惨。
“去去去，别瞎说，正经人谁写日记。”
欧启明笑着接梗。
是啊，正经人谁写日记。
所以欧启明显然不是正经人。
室友除了调侃几句没有再多动作，躺在床上自顾自的刷起手机。
这个宿舍其实更像是进厂打工时分配住宿的房间，虽然大家都是室友但是明显没有过多交情，只是萍水相逢。
欧启明继续在废土领上记录自己的生活。
这习惯是从何时养起的呢？
其实只要往前翻翻自己的日记就可以知道，但是这有什么意义。
日记，对每日生活的记录。
这是个隐私性很强的东西，若是无法保证隐私大部分人都不会写日记。
再加上日记一般记录在一种载体上，能长期保存，这要求保密手段还要在时间上延续，才能让人放心。
在旧日，日记近乎灭绝。
可到了末日，有一个保密性极强的软件存在于每个人的手机上：废土领，它能确保只有你能阅读自己写下的内容。
虽然你可以二次转述废土领的信息，但若是你不想透露分毫，那么其安全性就是最佳的。
若是把手机换成废土领终端，那么基本不可能发生泄密。
隐私是一方面，无聊也是一方面。
若是能玩游戏，有其他娱乐方式，谁会无聊到写日记。
夜晚是危险的，除了那些加班的人，正常完工的家伙晚上感到的就是无尽的空虚。
所以写日记的习惯在如今其实不算罕见。
大家平日会互相调侃几句，但私底下指不定也在偷偷写呢。
|我上早八，没有休息日，每天都是7点起床8点上班，晚上10点左右才结束工作，中午就歇1小时。
一天满打满算13个小时
以前都说自己是牛马，现在真成牛马了。
（咦，这一点昨天也吐糟过，算了萤火又不值钱，每天不吐槽一下浑身难受。）
——
据点最近在鼓励生育，真是搞笑，谁愿意这时候生孩子，那不是让后代遭罪吗？
至于传承人类文明，他奶奶得，和我一个月3000有关系吗。
再说了现在一个月还没钱拿。
真该死啊，这工作是一天也不想干了……
——
不过真有人因为孕妇的那点福利去怀孕了，真搞不懂他们的脑回路。
尤其是小丽那家伙，才几天时间就搞了个男友还火速怀上了，以前真不知道她这么开放。
孕妇福利，听说这方案好像是方会长提出来的。
最近方会长也是糊涂了，或者是因为权力被分散了的缘故，总之感觉营地最近的氛围有些怪怪的……|
欧启明的日记很散乱，这很正常，日记嘛，不就是想到什么写什么吗。
工作、女人、高层，牢骚、快乐、悲伤。
能说的话题就在这3点中兜圈，每天来来回回都是老三样。
可每天却又感觉有写不完的东西。
写完日记，环视一圈，始终有个床位空着。
“益达又是最后一个回来？”
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声，欧启明想知道今天他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要求加班。
益达，一个总是抱着一瓶益达舍不得吃的家伙。
因为这3天总是因为奇怪的原因被留下加班，大家就猜他会倒霉多久。
没人回应，被冷场的欧启明有些尴尬。
昨天大家还在一起调侃益达，怎么今天风向就变了？难道是益达傍上上大款了。
“张槐死了。被一只大虫咬成两半，根本救不回来。”
声音从一个偏僻的床位传来。
他是益……，张怀的朋友，嗯，朋友。
“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睡觉吧。”
死亡如风，常伴吾身。
生活在末日中大家都见惯了死亡，不知哪天死神的镰刀就会向自己挥下。
大家都习惯了。
大家都习惯了吗？
灯光熄灭，漆黑的房间中，唯有走廊上传来些许荧光。
经过这段时间的建设，营地其实能负担照亮营地的电费。
只是非自然光对虫子的吸引力太大了，他们的房间都是用黑布把窗户蒙住才能开灯。
到了夜间光源就是危险的标志，为了减少安全漏洞，公共区域的灯光只有紧急情况才会手动打开，平时都不会使用。
但是没有光总让人感觉心慌。
据点的夜晚的黑色是最纯粹的黑。
被厚厚的树冠层遮挡的天空，没有一丝星光、月辉落下森海最底层。
为了合理的获取光源躲避黑暗，人们在营地中种植了许多荧光植物，只要身处黑暗环境它们就会发光。
欧启明盯着走廊弥散的微光，心中思绪万千。
据点内放置的是一种类似苔藓的植物。
整株植物只有一片叶子单独生长，像是地毯的绒毛一样层层叠叠的生长在一起。
2、3厘米的植物，发光的地方只有叶尖的那一丢丢。
但是它们一簇一簇的挤在一起虽然依旧不够明亮，但也是合格的光源。
现今的人类多么像这黑暗中的微光。
大家聚在一起拼命展现出一副顽强的生命，向世界昭示人类依旧不曾屈服。
但实际上，这光芒却在一点一点的熄灭。
他们寝室又去了一个。
张益达，真是个倒霉蛋，营地每天都有1、2个人死去，为什么今天会是他。
虽然大家只是点头之交，但是那可是死亡。
此刻欧启明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兔死狐悲，还是真的对这个末日感到绝望。
见惯了死亡不是坦然，经历过死亡不会释怀。
无论如何人类从来都是畏惧死亡的。
|今天张槐死了，张益达呀张益达，希望你能在天堂过的开心。|
写下最后一条日记，深沉的夜色中没有多少辗转反侧欧启明沉沉的睡去。
铛铛铛……
沉闷的闹铃响起，11人迅速起身利索的穿好衣物，前往公共盥洗室清理个人卫生。
在卫生员那领取3日份的卫生用品：
牙膏，一撮植物、矿石、煤炭等各种粉末调配的牙粉。
牙刷，一支头部木质被打碎只留下粗纤维的木头。
毛巾，不是，没有毛巾，自己用水泼泼脸用衣服擦干就算洗脸了。
长长的走廊上蹲满了人。
欧启明从水桶接了一杯水，也找了个地方蹲下，用牙刷蘸了些牙粉开始洗漱。
刷牙洗脸，虽然条件很艰苦，可是有的东西不能缺少，这就像是绅士的拐杖。
没用。
但是面子不能丢。
好歹也是文明人，不能丢了份，不然他们和那群蛮子有什么区别。
在这点上欧启明很庆幸自己是围城公会的一份子。
只是一个简单的洗漱行为，它背后代表的含义太多了。
文明、富余、安全……
每天早上洗漱的几分钟就是他生活中最放松的时候之一。
有的时候面子工程也能起很大作用。
毕竟许多幸存者营地连面子工程都懒得搞，人活得没个人样，那太恐怖了。
在围城营地，所有人都能合法的持有自己以前的手机，就算没有手机也能欠款配发一部。
并且据点可以免费为居民提供废土领邀请函。
当然这不是没有代价的，每人每天赚取的烛火必须上缴1点给营地。
很合理，但是就这样互利互惠的行为有的据点居然不推行。
因为对他们而言这样是利大于弊的。
没办法，通过废土领大家就能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糟糕，相对的也能知道原来有的地方过的多幸福。
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虽然平日的生活很惨感觉快要过不下去了，但是知道了还有比自己更惨的人后，苦日子又能接受了。
可对于那些被用来对比的人，那些本就生活在地狱的人来说，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世界还存在其他模式的据点。
他们一但知道奴隶制不是唯一的出路。
那么变革就是必然。
一群人稀稀拉拉的走着，洗漱完就该吃早饭了。
莽荒以来据点又恢复了一日3餐的制度，一部分原因是食物不缺了，一部分原因是生产力落后，大家干的都是体力活，肚子里没点油水谁踏马坚持的下去。
想要马儿跑，就要给马吃草。
一个常规大小的铁皮餐盒，里面盛着一碗木薯炖肉，就是今天的早饭。
木薯，并非旧日的木薯，而是对有着粗大块茎植物的统称，所以一碗炖肉中的木薯起码都是数种植物茎块的杂合。
肉，有荒兽肉，也有巨虫肉。
虫子变大后它们的肉也跟着长紧实了，一只巨虫抛出的肉足够十几人吃一餐。
而在莽荒最不缺的就是虫子。
至于不好下口……
经历过极寒末日的人什么不敢吃？
再说了虫肉也挺美味的。
虽然是混煮，但口感上荒兽肉和巨虫肉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巨虫肉吃起来其实还要鲜美不少，满满的蛋白质味道，吃起来像是螃蟹腿里面的肉，但是要更加有嚼劲。
虫肉确实美味，可是这东西并不顶饿，大家还是更愿意吃兽肉。
铁皮餐盒是常见的大小，一碗的分量很足，没有多余的调料，但是汤上飘的油水已经令人满足。
木薯是米饭，肉是配菜。
早餐其实和正餐没什么区别。
吃饭，这就是欧启明生活中最放松的另一时刻。
哗啦哗啦，筷子不断挥动，大口吃肉大口喝汤，爽！
吸溜，喝下最后一口汤，咽下最后一口肉。
满满一大碗木薯炖肉下肚，还有些意犹未尽。
欧启明想要大喊一声：满上！
可以，但是要烛火。
那还是算了吧，他的积分还要留着兑换一个废土领终端。
他并非不向往赛博义体。
普通居民也能申请安装赛博义肢，
废土领就掌握在每个人手中，只要资源够了，想买就买，为何要申请？
就是因为资源不够。
赛博义体需要活性金属，那东西只有加入探索队，自己外出挖掘才行，就算有人在集市交易也不是他能消费的。
申请就是申请成为探索队。
虽然据点有着几处固定的活性金属产出矿点，但是外出探索实在太危险了。
欧启明在水池里荡了几下碗，饭盒揣在兜里就随着大部队干活去了。
他对现状很满足，不必奢求赛博改造。
吃饭、干活、睡觉，虽然辛劳，但至少还有个人样。
和其他据点一比，他的起点已是不知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终点。
这不是阿q精神，而是事实。
来到一棵巨木前，许多人已经在排队打卡了。
打卡的方式很现代化，是手机打卡，系统的核心由废土领提供技术支持。
将手机递给班头，班头接过手机和自己的手机一碰。
“滴，用户1145欧启明打卡成功。”
随后这部手机就被递给班头身后的人，打完卡的欧启明也没有什么反应，头也回的走了。
上班不许玩手机这不是常识吗？
再说了据点的电力是配给制，每天上班打卡的时候就是给手机充电的时候。
普通人错过了这个充电机会，没点关系还找不到地方充电。
人群在缓慢的移动。
他们据点选址时这里是旧日的一个公园。
周围没有高楼，森海形成后枝叶天幕完全遮蔽了大地。
但是他们不可能放弃树冠层，于是他们在成同心圆的1、2级防线间规划了一棵大树。
它的内部被掏空，形成一圈螺旋结构。
这就是他们前往树冠层的方式。
虽然这样会使得通勤距离增加，但是想来也没人敢像猴子一样攀着树皮爬上100米巨木。
好在这个问题最近已经有了解决办法，据点正在人工引导另外的巨木生长。
他们要人为制造一个通天道路。
巨木内部是狭隘幽暗的，几十分钟的路程却能把人逼疯，即使已经走过多次却还是难以适应。
每走几步就有一个孔洞贯穿厚重的树皮，向里面看去却只有一片漆黑。
位于森海底层，据点的白天和夜晚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只是据点内会在白天开灯而已。
虽然这样同样会招来巨虫，但是人总不能生活在黑暗中。
终于在拐过最后一个弯道，欧启明看到了光明。
那是真正的、自然的、有些刺眼的光亮。
这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光亮。
天空白云幽幽，通红的太阳沿着不可见的轨道正在自东方向西方运转。
世界还是如以前那般运作，但是人类已经无法如以前那般生活。
眼前，一个巨大的木质堡垒正在建立，它半隐没在树冠层厚重的枝叶中。
这就是他的工作。
在树冠层建立新的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