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蓝空小区的工人
雪白的世界中，一颗只比大拇指大不了多少的银色金属球在小区中游荡。
它的颜色与外形都让它在这极寒的世界中趋于隐身，翅膀扇动的嗡嗡声完全消失在风中。
白茫茫的世界中寂静的小区唯有风雪吹过的声音，一切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又好像什么都改变了。
覆盖着冰雪的高楼大厦和一种会往高处建造巢穴的非洲蚂蚁相差无几，它们都在不断地向上延伸，追求更高的空间和更广阔的视野。
人类也和这种蚂蚁相差无几，一生都被困在塔里。
高高耸立在地面的大厦全被蛀空，但是活动其中的人类却杳无音信。
空荡荡的街道上铺满白雪，7米的厚度足以掩盖地面的大部分痕迹。
繁荣的商城人去楼空，充满活力的学校再无喧闹，人来人往的医院在无一人。
这钢筋混凝土铸成的城市失去了往昔的活力，冰冷冷的屹立在那里仿佛人类文明的棺窟，记录着人类的繁华。
但又不完全如此，毕竟人类可是比蟑螂还顽强的生命，他们能够在各种艰难的环境寻找到生存的方法。
小区的楼房还残留着他们的最后的足迹。
在这被冰雪覆盖的世界，被密封严实的房间里燃烧着火光，而那些空旷敞亮的房间却只留有生活的痕迹。
没有电力的城市仿佛失去了灵魂，陷入黑暗的人类撕裂着它的肉体。
毕竟在和平时期防盗门确实只需要负责防盗就好了，当秩序退去，要防盗门提供防护就有点为难了。
只需一柄斧头、一把铁锤，一个人就可以强行叩开你的大门。
一间间破损的房屋就是人们最后的棺材，就算如此暴徒依然抢走了他最后的体面。
房门被拆下，窗户被砸碎，一切可以燃烧的物品都是抵御严寒的燃料。
如若不嫌弃，一身沾血的衣服或许也是保暖的好材料。
雪白的世界中，这些残破的楼房就像一个个癞麻子点在光洁的白玉上。
狂风穿梭其中串联起破损的房屋间，如同嘶哑的琴弦在奏响终末的安魂曲。
暴徒肆虐，为了安全人们听从内心的呼唤自发的抱团取暖。
仅仅一天的时间，无序的混乱已经过去，现在是群雄鼎立的局面。
其中大部分都是由2、3户人总共不到10人组成的小团队，因为只需这样守住一扇房门便是绰绰有余。
即使情况已经十分恶劣，但是直到现在小区内的许多人也并不想靠着劫掠他人维持生活。
方韩集合6栋所有人组建了一个互助会，近两百人的团队中方韩作为组建者只是有较大的话语权罢了，这栋楼里的许多事都是需要大家共同协商处理。
其他各楼栋也或多或少组建了相似的互助会，只是没有做到团结一栋楼所有人这种程度，但也可以守住楼栋不让外人强闯，毕竟只要几人就可以守好4楼的楼梯间不让别人上来。
互助会这种没有实际首领的组织，一但内部起了矛盾就很容易不欢而散，所以必须有个有威信的人当监管者。
这样反而能看出方韩是个有本事的人，毕竟说服一栋楼近百人都互相帮助可不是件简单事。
但是并非所有人只想安稳过日子。
居委主任杜宇一家，经过一天的扩招，以他的大哥杜冷君为首组建的团队已经有150多青壮年，加上他们的亲属整个团队人数超过300人。
而且现在杜冷君的威望已经建立，只要命令不太过分可以做到说一不二，说是小区内最强的存在也不为过。
统领300多人，在古代都可以算作一个土匪头子了，此刻约束他的只有现代人的修养。
昨日他们凭借信息优势抢占了大批物资，加上居委会囤积的没有分发完的物资，他们需要不断招兵买马，不然没充足的人手他们就是一块肥肉。
周围的豺狼虎豹可都等着咬上一口。
另外还有3支队伍正在成型，他们都在效仿杜冷君的做法组建一支自己的队伍，这期间不知又有多少人要遭殃。
其中一队黄毛让李玄很不爽，他们的行为比之前恶心了自己的所有人都更恶心。
他们是最快适应环境的，烧杀抢掠、奸淫作恶、无所不为。
这些家伙主要来自老小区，那边是天空小区的一期工程，李玄并不熟悉。
但是看着这群黄毛的行为，李玄就对老小区的情况感到不安。
和平时期对他们来说反而才是最压抑的时期，看着这群人有说有笑的欺男霸女，通过飞行器查看的情况的李玄都有点不舒服。
索性直接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其他人抢完物资要么任由房主自生自灭，要么直截了当的杀掉，只有他们在享受杀人这个过程，或者说他们在享受执掌他人生命的感觉。
死了一个刘涛又出来一个黄毛，这小区真是人才辈出，没办法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李玄无奈的摇摇头，和平社会被压制的坏种，此刻全部冒了出来。
而他们迟早会找上自己吧？
那时我该怎么办呢？
嘿嘿……
是杀了，还是都杀了，还是全杀了。
不行，李玄感觉自己有些神经质了。
这些人怎么如此轻易的就接受了‘末日’这个设定呢。
人类好奇怪啊。
我也是好奇怪啊。
或许大家都是坏种。
说到坏种，就不得不提刘涛，他留下的祸害仍在发酵。
小区内游荡着数个鬣狗团体，他们都是原本8栋的刘涛暴力团体破裂后分散出来的队伍。
李玄称呼他们为鬣狗便是因为他们总是到处刺探，遇到目标就团结起来欺负弱小，虽然事后又可能因为各种分赃不均等问题再次分散开。
狩猎的时候拦腰搭背、结伴而行，分赃的时候翻脸不认人、互相下绊子。
遇到硬骨头马上就化作鸟兽各自飞，但是遇到其他鬣狗被围杀他们又会上前骚扰辅助脱困。
刘涛将他们强行绑在了一起，也划定了他们今后的生存之道，即使刘涛死了仍在影响这些人。
但是他们又无法加入新的团体。论起作恶他们或许不如之前的黄毛团伙，但是他们作为最先在小区内行凶的人早已被所有人记恨。
每当有人想起今天的一切到底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就会有人联想到他们。
如果刘涛还活着他们或许会团结在一起攻楼掠粮。
但现在他们就是一群名声臭了的人互相嫌弃互相帮扶，逐渐成为一个游离的组织。
你说他们是一个组织他们互相否认；但要说不是一个组织，他们又一起攻击外敌，用实际行动表示他们的确是一个团伙。
不过蛇鼠一窝，欺软怕硬，偏偏谁也无法轻视他们。
唯有那些还保持幻想，相信秩序总会归来，依然坚持不加入任何团体的独立家伙遭了殃。
他们就是所有团队都可以不时掏一下的老鼠洞，不是多富有，但却可以暂时解决生存问题。
李玄想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有人坚持当独狼，他们又不是自己，没有系统的情况下在这个环境中唯有抱团取暖才能生存下去，这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情吗。
但是拿自己一比较，李玄又有点明白了。
我们都是活在自己世界中的可怜人。
他们或许知道外面乱起来了，但又不知道到底有多乱，往昔的日常经验依旧麻痹着他们。
虽然聊天群里发布着各种惨绝人寰的聊天记录，但不是所有人此刻的手机还有电，总有人不会合理规划胡乱使用，此刻就是一座信息孤岛。
总之因为各种原因还是存在着一些独狼。
当然也有人带上物资赶往官方撤离点，从断电那天起就陆续有人做出决定踏上路程。现在小区乱起来了，更多的人下定了决心。
可是这条路也并不好走，就算你走的再快也要的2、3天时间。
这极寒环境中布满危机，混乱的绝对不止天空小区，沿途的邪恶窥探，足以悄无声息收割你的生命。
天空小区离撤离点太远了，绝非几个人结伴而行就可以到达的。
对于这些陆续远走的小团队，李玄只能祝福他们能够到达目的地。
经过这一次的观察，李玄确定了小区内不存在可以威胁自己的家伙，于是不在关注，开始尝试探索周边的区域。
7米厚的大雪覆盖了2层楼左右的高度，但是路上还是不时有冒头的树顶枝丫、交通指示灯、电线杆……这类较高的事物。
但是即便如此它们也落满积雪，一片雪白。
整条街道就是一条丝滑的冰凉白绫。
而最有可能获取食物的店铺都被积雪埋藏在最下面。
极寒开始前几天雪还不厚的时候，或许还有人会冒险上街寻找食物，现在街道上完全没有了人类的踪迹。
一条又一条街道掠过，看着依然是满格的信号，李玄不知道这飞行器究竟可以飞多远。
终于白茫茫的雪地有了变化，此时已经到了另一个小区的范围。
店铺前被挖出了一个坑道，但是已经被落雪回填了大部分，应该被挖出来有一段时间了。
这坑洞一定是挖到了店铺前的，7米的雪层想要回填还是需要几天时间的。
沿途的踪迹已经被大雪覆盖，现场只留下了沿街的坑洞，可惜越往后的已经基本无法察觉挖掘的痕迹。
好在继续往前飞一段距离，李玄看到了从一处小区走出来的队伍。
这些坑洞应该就就是他们挖掘的。
李玄猜测那是从蓝空小区出来的人，这附近就只有他们一个小区。
他们小区比自己所在的小区小得多，但是基本住满了。
之前自己的一个组员就是住在这里，所以李玄对这里还算了解。
这里大部分都是出租房，大部分住户都是合租的年轻人，平常基本不会囤积粮食。
极寒到来后只靠着官府发放的那点食物想必早已支撑不住，而且停电后为了取暖还需要消耗燃料。
如此一来他们的动乱一定爆发的早许多。
“快点，快点，一群sb你们不想吃饭了吗？”
突然接收到的训斥声打断了李玄的思考。
队伍后面一个用棉衣把自己裹成球的家伙坐在铺着毛毯的铁皮上享受着好几个人拉车，还不停的呵斥前面的人。
前面的几人在同样跪着一张铁皮上不断的滑动，腰上的绳子拖拽着身后的铁皮，这样就组成了一个简易的雪橇车。
几个护卫手拿武器，坐在两侧独立的铁皮上，前面也有几个人坐在铁皮上缓慢滑行。
这样一支探索队伍就由：四个护卫，一个监管，十二三个工人组成。
根据前面坑洞来看他们应该早已外出探索了许多次了。
这样的话他们肯定已经结束了动乱并组建了新秩序。
可是这未免太快了，难道一停电就有人忍不住开始称王称霸了吗，或者在停电前就有人开始占山为王了？
不在光靠想象，沿着他们的压出的痕迹李玄来到他们的小区。
银色飞球在空旷的楼道间游荡，这里的大部分房屋已经被搬空，空荡荡的房间唯有残留的血迹作为点缀。
暗红的血斑已经无法分辨时间，李玄也不想知道当时的具体时间。
只是血斑出现的频率太高了，还是让李玄感到一阵厌恶，虽然可以理解但无法认同。
尤其是当李玄看到一间堆放赤裸尸体的房间更是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就算是死人他们也要把衣服扒下来。
一个疑问被解开，为什么房间里只能看到血迹而没有尸体，原来那些人都被堆放到了一起。
一屋子的人，却仿佛一仓库的冻僵猪肉，赤赤条条、乌紫僵硬。
但是如果只是为了处理尸体，把他们埋在雪地里不是更眼不见心不烦吗。
所以人类真的可以如此对待同类吗？还是说他们只是如此对待尸体。
如果只是为了方便处理尸体而堆积在一起，李玄还可以理解，要是故意如此李玄觉得有点突破自己的想象了。
飞出空楼，旁边是一座有少许人负责了望的空楼，他们的大本营还在后面。
小小的飞行器就从看守旁边飞过，也无人察觉。
两栋楼一前一后的布局就是一个 ‘吕’字。
从小区大门进入的话，一开始经过的就是了望这座用于休整、戒备的空楼，然后才是人员居住的大楼。
李玄是从小区侧边一路探索过来的，周遭都是空楼，他明白这个小区都整合为了一个团体。
可是这个小区在小也不是一栋楼可以住下所有人的。
李玄真的害怕一飞入他们的总部看到的是酒池肉林。
那样自己或许会忍不住开始自己的祖国人之路。
好在终究是现代人，他们的模式没有李玄想象的黑暗，飞入大楼的李玄松了口气。
真是矛盾，李玄感受着心中的情绪，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
但是即便如此，这里的制度也是大部分人无法接受的。
这个天气谁愿意干活？相对的工人出现了。
说是工人其实和奴隶已经没什么区别，在这里，他们重新拾起了封建时代的制度。
大概是抵抗分子或者敌对分子成为了胜利者的工人，只有出去寻找物资才能获得一点食物，而且那些食物基本都是工人自己挖掘出来的。
至于反抗，这个天气饿你一天，就什么心思都没了。
说起来其实到现在为止这个世界都还存在着奴隶制度，那些地区无不处于恶劣的环境中。
-50度的天气，运动带来的热气顶不住寒风一吹。
沿途负责各种繁杂工作的人眼神中透露出的麻木，让李玄有点难过。
这和平时打工的时的麻木是完全不同的，这是一种完全看不到希望的麻木。
无论男女只要是工人都要干活，这时候没人愿意养一个废物。
这算不算一种男女平等呢？
哈哈，李玄自嘲的笑笑，也只有衣食无忧的自己还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说些地狱笑话了。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自从拿到飞行器，李玄这一天的心情都没有好过。
天空小区很混乱，可是与这里一对比又显得有些良善。
世上只有两样东西无法直视，那便是太阳和人心。
人心是经不起考验，但现在一场极寒正考验着所有人的内心。
正如此想着李玄来到他们的核心区域，他们把一层楼中大部分墙壁砸了，所有都经过加固，这里成为了一个大厅。
不需要工作的人在这里享受着火焰的温暖。
几处铁桶内燃着火焰，即使如此核心的地方，气温依旧低下，但已是不可多得的温暖地方。
在极寒世界想要不挨冻，可是十分困难。
这些家伙吃饱穿暖，根据人类的需求层次就要开始追求享乐，毕竟饱暖思淫欲嘛。
一些肮脏无法言喻的事也在这里发生，交易主体就是那些工人姑娘。
要是以求生者的角度来说这活也不算肮脏，毕竟当鸡就能有口饭吃，可以呆在温暖的地方，这是极寒之下多少人的渴求。
果然美好都是对比出来的，有人享受就必定有人受苦。
同为享乐者李玄最清楚这点。
2\/3的工人供养着这里1\/3的享乐者。
飞行器来到此地首领周围。
李玄的手指在攻击按钮周围徘徊。
他不是一个好人，杀了他，没事的，就当实验一下飞行器的攻击能力。
啊，还是不行啊。
将手指从攻击键上收回。
死神从首领头上滑过。
自己还不应该杀人。
是的还不是时候，他的内心还不能接受，即便经他之手已有不少人死于喷淋器。
可是那些人的死亡李玄没看到啊。
飞行器悬浮在房间上方停留一会又继续开动。
不时有人进来换班交接工作，他们只需要拿着各种手工武器，监管着大楼内的所有工人好好工作就行，只需1个人就可以看管3、4个受冻挨饿的工人。
可是这个鬼天气真的有什么工作需要干吗。
你别说，还真有，有不少。
几部简单的自制发电机坐落此处，可以看出是使用电动自行车改造的，需要人踩发电，这种苦力活只能工人来干了。
大厅里不少人就在玩着可以蓝牙联机的游戏。
周边几栋楼房的木材需要人去拆卸搬运，据点的门窗需要人去加固。
一些工人就在那些还未搬空的楼房间穿梭，处理那些留下的尸体也是他们的工作之一。
这时李玄才知道那些尸体是如何堆积起来的，之前那些工人图省事就把尸体直接从窗户丢到楼下。
一开始高层看着布满雪地的尸体却感到害怕，于是强制命令这些工人把尸体扒干净后统一送到一个房间堆放。
之后他们才开发出了尸体新的用法，少数高层甚至喜欢上了那种味道。
不过最多的人还是被派出去搜寻食物，他们不就是因为食物才互相争斗吗，胜利者如果无法获取充足的食物他们又何必争斗。
将蓝天小区的情况看完，李玄可以理解他们的做法，只是难以接受。
呵，还是太过矫情。
要是让李玄饿上几天在获得系统，他做的只会比这里的人还决绝。
不在多想李玄驾驶着飞行器离开了，这一趟还需要探索更多的地方，不能止步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