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后宫不得干政
第二天,清晨。
萧令宜在乌苏的服侍下脱下纯白的丧衣。
眼前的架子上是内务府花了三天三夜赶制出来的朝服,玄色的布料上,用金线点缀上繁复的凤凰刺绣。
庄严,肃穆。
萧令宜展开双臂,乌苏将那朝服妥帖地换上。
还在先帝的丧期,所以她头上并无发饰,仅在盘发上簪了一只白色的绢花。
殿门打开,一缕朝阳穿透云层照射下来。
那光晕里,小皇帝商景正端端正正地站着。
见到萧令宜后,乖乖走到她身侧唤了声母后。
萧令宜牵起小皇帝的手,视线看向前方。
那是一条甚少有人走过,布满荆棘的路。
一不留神,就会遍体鳞伤,性命不保。
萧令宜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坚定地迈出一步。
她,一定会走下去。
卯时,宣文殿。
萧令宜端坐在龙椅左侧,面前垂下一层黑纱。
随着太监尖利的嗓音响起,殿门打开,文臣与武将分列两队入场。
在这其中,肃王走在最前方,神态随意步伐轻松,笏板被他拿在手里放肆把玩。
那副样子不像是来上朝的,倒像是在他家花园游玩。
她很快移开目光,继续在百官中不停扫视着,寻找那个身影。
但让她失望了,祁鹤安并不在其中。
容不得她多想,百官们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后齐刷刷下跪山呼,“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令宜沉声开口,“众卿平身。”
只是她话说出口,下方众臣却依旧都匍匐于地,一动不动。
有人身子微动想站起身,但很快或被身边人扯了扯衣袖,或接收到眼神,又平静下去。
而肃王就跪在最前方,他嘴角噙着笑缓缓站起身。
而后装作讶然地开口,“诸位同僚这是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御史大夫王润便膝行两步出列。
随即大义凛然地道,“禀陛下,太宗时期曾有妖妃祸乱超纲,以致天怒人怨,招来天灾人祸,因此本朝有旧例,后宫不得干政,太后娘娘虽为帝母,但仍是后宫之人,实在不宜垂帘听政!”
有武将粗声粗气反驳道,“可陛下今年尚不足六岁,怎可独自理政?”
这时又有一文臣道,“那还不简单?陛下虽年幼,先帝却仍有手足,可由皇叔代为处理政务,再请名师悉心教导陛下,来日待陛下成年还政不就是了?”
萧令宜对这出戏早有预料。
只是让萧令宜心寒的是,说话之人,却是从前与肃王不睦已久的吏部尚书梁成棋。
他二人的恩怨,是当年肃王还是皇子之时,于宫宴上醉酒轻薄了梁成棋的庶女。
这事被宠爱肃王的父皇压了下来,更是一道小轿送那庶女入皇子府为妾,三个月后便香消玉殒。
这让梁成棋颜面扫地,沦为京中笑柄。
所以先帝继位后便效忠先帝,屡屡在朝堂之上弹劾肃王。
萧令宜能接受朝臣畏惧肃王权势保持中立。
可若连这等素有过节的人都倒向了肃王一方,那才真是大事不妙。
肃王讥讽地看着萧令宜,嘴上假惺惺地道,“本王恐怕难当大任呀……”
就在这时,殿外却突然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祁鹤安一身大红色蟒袍迈步走了进来。
他眉目深邃,宽大的袖子掩盖不住挺拔的身姿。
虽穿着同样的官服,但身上的气质却与朝臣有着明显的分别。
那是于战场上磨炼出的锋利,在血光中浸透的深沉。
朝臣左右窃窃私语,“这是哪位同僚?”
“确有些眼熟,但往日并未见过。”
只有肃王,在看见祁鹤安的瞬间,脸色便阴沉下来。
祁鹤安没有理会其他,直直地走到最前方,一撩衣袍跪了下来。
“臣祁鹤安受诏回京,参加陛下,太后。”
“竟是他?他不是在北境吗?”
萧令宜衣袖下的手紧握,另一只手伸出,“明宣侯,平身。”
她话音刚落,祁鹤安便干脆利落地起身。
在一众跪着的朝臣中,显得格外突出。
随后他的视线又扫向武将队列中。
有几人接触到他的视线后,片刻都未曾犹豫便纷纷站起身。
萧令宜认得出来,那些人都是先明宣侯的旧部。
即便祁鹤安离京多年,可明宣侯府这颗大树,还并没有倒下。
这也证明了她这步棋走对了。
祁鹤安确有能力帮她。
萧令宜的视线与他隔着黑纱相汇。
她冲他微微点头,以示谢意,但祁鹤安却只是冷漠转开眼神。
萧令宜顿时呼吸一窒,难道他竟还未完全站在她这一边吗?
此时肃王神色难看到了极点,接着转头和一位武将对视一眼。
那个武将名叫王涛,是禁军的一名校尉,从前是先帝一手提拔的。
看来,这禁军之中也早已被肃王渗透了。
随着他的视线,宣文殿里原本静立的带刀侍卫们隐隐起了些骚动。
萧令宜甚至觉得自己隐约听到了利剑出鞘的声音。
朝臣都不是傻子,一时间殿内氛围紧张起来,相熟的官员们无不互相对视着用眼神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