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害怕的事
话虽如此，但我的情绪也已经被樱木花道的眼泪感染，失落如暗潮涌动。
我的眼神从湘北队每个人的身上一一掠过，最终定在了三井寿的背影上。
连樱木这样一个神经大条、生性乐观的家伙都会难过到这种地步，此刻，三井寿心中又会怎么样呢？我想起了那天他在更衣室里弓着背呆坐的侧影，他会不会又一个人偷偷躲起来难过？
双方队员道谢致意后，观众开始陆续散场，美智子推了推呆愣在那儿的我，轻声说：“我们走吧，去更衣室那边等他们。”
我回过神，才发现晴子和樱木军团、堀田学长他们早就已经飞奔着跟在湘北队的后面进了球员通道。
“好。”我一边应着一边打算跟着美智子走下旁边的楼梯，从内场转进球员通道。
“雅子。”与此同时，有人在身后喊住了我。
我回过头，一脸惊异。
喊我的人是叔叔。
“叔，叔叔，您怎么……”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穿着一身正装，站在我身后观众席旁的叔叔，手心里很快就冒出汗来，双手忍不住紧紧拉住了上衣的下摆。
叔叔怎么知道我在这？是百枝，百枝见不到我就给他打电话了吧？他是直接从公司过来接我的么？什么时候来的？也有看球赛么？
我的脑子乱糟糟的。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怕叔叔知道三井寿的存在。
美智子也看到了叔叔，忙回过身乖巧地鞠躬问好，叔叔微微笑着朝她点点头说：“我来接雅子回家，美智子要不要也跟我们一起走？”
“可是……”美智子愣了一下，眼睛微微朝我瞟了瞟。
我忙对美智子说：“啊……是啊，我也该回家了，为了看球赛，这副样子跑出来确实不像话，谁见了都要吓一跳，球赛也结束了，我现在就跟叔叔回去，美智子你去忙吧，他们等着你呢！”
美智子看了看我的眼睛，略显犹豫地答应着，“哦……那……我们晚上再通电话。”说完又朝叔叔微微欠身道别，便自顾下了楼梯往更衣室那边去了。
跟着叔叔上了车，扎安全带的时候，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叔叔的脸，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叔叔将车子缓缓驶离体育馆，我的眼睛盯着后视镜，看着越离越远的体育馆，心中愈加惦念起三井寿。
“雅子真的很喜欢篮球啊！”
“啊……也不是，只是湘北篮球队第一次打进联合决赛，所以才……”
“……是吗？那雅子既然这么紧张这场球赛，怎么没提前跟我说，让我送你过来？”叔叔的眼睛盯着前方，淡淡地问我。
“……”
“刚才百枝打电话给我，说你在医院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自己跑掉了，你知道她有多紧张吗？”
“抱歉……”
在车子向右拐进第一个街口的时候，叔叔问我：“雅子……交往的对象是那个10号红头发的男生么？”
叔叔的话吓了我一大跳，我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两只手紧紧握着胸前的安全带，“当，当然不是！”
原来，在我向樱木花道喊话的时候，叔叔就已经赶来体育馆了。
我当时的举动在叔叔看来，都认为我和樱木花道关系匪浅，那是不是真的像美智子说的那样，我们在旁人眼里就是举止很亲密的样子？！
三井学长也会这么想吗？他又要觉得自己在吃酸梅子了吧？
我愣在位子上，心里满满充斥着这个念头。
“那是谁？”叔叔接下来的问题将我的心搅得更乱。
“什么……谁？”
“跟你交往的男生？”
“没有……没有在交往的……”
我支支吾吾地说着，眼睛看向叔叔握着方向盘的手，感觉到上面的力度在加紧，青色的血管微微凸显，让我清晰地感知到了叔叔的脾气。
我的回答显然不能令他满意，叔叔点了一下刹车，整个人略略失掉了往日的沉稳，但还是顾及到了我的心情，他把车缓缓停在路边，平稳了一下情绪，微蹙着眉看着我说：“到现在你们还要瞒着我吗？单纯为了一场球赛怎么可能让你急得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跑来看？！”
“……”
我看着叔叔的脸，上面带着悲伤、委屈、不解、愠怒……种种情绪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种我从未见过也无法理解的表情。
“叔叔……你怎么了？”我语气弱弱地问了一句。
叔叔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偏过脸，右手扶了扶额头，然后轻轻在脸上抹了一把之后，刚才的神色就都消失不见了。
“抱歉，最近有点累，没控制好情绪，吓到雅子了吧？”叔叔的手在我头顶轻轻抚弄了两下，带着有些疲累的笑容说：“我只是觉得委屈，为什么雅子的秘密只可以跟百枝一个人分享，而我却不行？”
我盯着叔叔的眼睛，那是一双跟爸爸一模一样的眼睛。
焦虑、自责、悲悯、小心翼翼……那双眼睛里更多的时候都是流动着这样的感情。
是这样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所以我才害怕啊。
我不是在害怕叔叔会反对我谈恋爱，其实我真正害怕的事是，如果连我都变得幸福了，那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就只有爸爸一个人在清醒地痛苦着？
我在叔叔的身上看到了爸爸的影子，所以，我不敢承认。现在的我，抓住了三井寿，他那么单纯倔强，那么温柔骄傲，是他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其实没有那么糟糕，是他让我觉得生活里的缺憾并不都是遗憾，是他让我觉得原来用力呼吸是那么美好的一件事。
我想说，现在的我，很幸福。
可是，连我都变得幸福了，那爸爸该怎么办呢？
要他一个人抱着那份罪恶感独自溺毙在痛苦的暗海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