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让我再看你一眼，从南到北
从林慕阳接到他把左辉从酒吧大厅里请到广场上，全程耗时两个小时。
正如陈浩然所说，这个晚上，不仅官府在盯着人民广场，常山的其他江湖势力在盯着人民广场，当地企业和外资企业，也在盯着人民广场。
前两者事关社会治安和江湖秩序，后两者也很好理解。
因为在白天的时候，作为冀州府奶制品行业排行第一的三马集团，刚刚因为往婴幼儿食用的奶粉里添加了不该添加的东西而轰然倒下。
在这个时候，官府必须在适当的时候在公开场合展示自己的权威和魄力，以增强投资者对冀州府经济发展的信心。
郑大虎在单行道酒吧的行为，差一点点就给了官府这个展示肌肉的机会。
当广场上在午夜时分奏起音乐，一个个原属于不同阵营的江湖中人在圆桌上落座，一直藏在暗处的威慑力量才悄然退走。
几个接到上级命令的治安警察拿着一份演出活动申请表，在人群中找到了陈浩然。
“你以为是明星签名吗这么随意？”陈大律师有些懵：“这东西怎么能给我签呢？应该是主办方签的啊。”
“陈律师，”领头的警官不好意思的问：“今晚演出活动的主办方是谁？”
陈浩然一指身旁的林慕阳，说道：“你问他，他认识的人多，应该知道主办方是谁。”
林慕阳无奈摇摇头，把沙青从另外一桌给叫过来。
这场演出的申请表，要由单行道酒吧这个主体责任单位来填报签名，才合法合情合理。
警察带着完成任务的喜悦打卡下班，广场上的秩序由活动主办方自己负责。
也就是单行道酒吧抓老鼠都害怕的十五名保安，安保力量几近于零。
左辉在广场上露面，和郑大虎碰杯一笑泯恩仇之后就功成身退，让郑大虎的江湖威望在这天晚上的常山市达到了顶峰。
陆陆续续从市区四面八方赶来的江湖中人，不管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只要叫一声大虎哥就能入座吃酒。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胜酒力的李安安最先被林菲带走，陈浩然不放心，让林慕阳派人开车送他跟着护送她们回家，然后一去不回。
到最后，王大利夫妇也疲惫不堪的先回家了，于是坐在广场最边上的这一桌，只剩下林慕阳一个人。
整个过程中，明明是他付出的努力最多，最后的风光却另有其人，但是他却没有任何不满的负面情绪。
作为和事佬，中间人的身份摆平了一场极有可能引发江湖再次地震的冲突，让他从中看到了完成系统任务的另外一种解法。
新时代背景下的江湖，早已经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这样的江湖注定少了很多刀光剑影，注定会缺少热血豪情，注定会变得尔虞我诈，注定会变得越来越上不了台面。
所以，他在心里觉得惋惜。
当郑大虎这批代表着锄强扶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精神的最后代表慢慢变老之后，从战国时代就流传下来的江湖传统便会彻底不复存在。
他的脑海里响起了一段旋律，一段一旦在这个平行世界里被演奏出来，就连路边的狗都会觉得遗憾的旋律。
他站起身，慢慢的朝广场最中央的舞台走去。
走过猜码划拳的人身边，走过趴在酒桌上睡着的人身边，走过互相撕扯着对方的头发却又抱头痛哭的人身边，走过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身边，他来到了舞台边上。
请来助兴的乐队早已歇下，坐在舞台边上的酒桌喝酒聊天。
舞台上只剩下尚未收起的乐器和音响。
全是贵重物品。
最初见到有人靠近舞台，他们本能的提起警觉，然而当看到是传说中的那个天才时，他们又开始期待。
看着他登上舞台，看着他在一排乐器中挑挑拣拣，看着他面露遗憾，最终捡起一把木吉他。
此时，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夜晚，在后来的华语乐坛史上，被称为众神的黄昏，以及霜降的神灵。
林慕阳在乐器里没能找到马头琴，也没能找到手鼓，用架子鼓替代的话，就只有鼓点没有旋律。
只能退而求其次，捡起了最为亲近的木吉他。
然后，他的指关节在吉他上，敲出了一串鼓点:
咚，嗒，嗒，咚，咚嗒，嗒咚嗒…
紧接着是一段低沉忧伤的和弦。
他抬起头，仰望霜降这天的满天星辰，缓缓开口唱到：
“让我再看你一眼，从南到北
像是被解放碑蒙住的双眼…
请你再讲一遍，关于那天…
抱着盒子的姑娘，和擦汗的男人…”
首先注意到他上台的乐队成员，此时鸦雀无声。
静静的感受着曲子和歌声中所带来的那种空寂感。
空灵的旋律，寂寞的歌声。
随后注意到有人在台上唱歌的，是那些醉眼朦胧却还有一半清醒，沉默着想着心事或者回忆往事的人们。
林慕阳闭着眼睛，脑海里闪过一幕幕看不清，定不住的刀光剑影和侠骨柔情，嘴上喃喃的唱着：
“让我再尝一口，秋天的酒…
一直往南方开，不会太久…
让我再听一遍，最美的那一句
你回家了？我在等你呢…”
直到这时候，沉醉其中的乐队成员们才猛的醒悟过来：
“我的天呐！又是…”
“又是新歌…”
“第几首了？”
“第…不知道，听着这旋律，这歌声，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想起。”
“这已经不是能用天才来形容的了。”
“怪物…”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暗处角落，无数台正在工作中的手持摄像机正在将广场上的风吹草动给记录下来。
一位面庞清冷的女警察，看着手中那个唱到最后干脆坐到舞台上的男人，心里暗暗说道：“妈妈，我恋爱了，就是现在。”
她只听见那个男人最后唱道：
“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青春一样回不来…
我已不会再对谁满怀期待…
我知道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太多遗憾…
所以，你好，再见…”